第二日乌鸦醒过来的时候,总有种落枕一般的错觉。它在笼中四处张望,发现润玉不在。两个个面黄肌瘦的军士走进大营,打开了笼子:
“王上说要他走远一点,就把它放了。”
“不如我们烤了吧。”
“王上回来见你烤了他的老母,要拿你军法处置。”
“嗨,他带着两千人突围十万人,回得来就有鬼啦……”
乌鸦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蹬开腿,一人挠了他们一脸红印,然后展翅高飞而去。
他的禁制被解开,飞到城楼上,化作人身趴在城墙上张望,很快便隔着银灰的雪幕看到了驻扎在城下围困封州的敌军兵营,淮梧王换上了不起眼的银色战甲,借着风雪遮掩,提剑朝战阵冲去。
他趴在城墙上,冲着那人吼道:“哥!等等我!”
他太过虚弱,喊完这句就有些头晕,吼声被风雪阻断了。旭凤踉踉跄跄地扶着石壁下了城楼,找了一圈没看到战马,只好拔足狂奔。
很快他发现人跑消耗的能量要比一只飞着的鸟大很多,而且速度还慢。他追了很久,还是又变回了乌鸦。
*
淮梧王总觉得自己幻听了。他总是在刀枪剑戟的轰鸣声中听到了微弱的乌鸦叫。几经搏杀,他还真的冲了出去,但他到不了葛县了。
护卫他的精兵被敌军阵型冲散了,他受了很重的伤,追兵随时搜来。当他从积雪的石碑上勉强认出“禹王渠”这三个字时,那匹和他一样饥肠辘辘的老马倒在了地上。他摔在了冰河旁边的雪地上,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润玉躺在地上,四肢几乎没有了任何知觉,失血的寒冷让他怀疑落在自己身上的雪不仅没化,而且还堆地高了起来。他好奇自己什么时候会被循踪而来的追兵五马分尸,于是吃力地侧过头,耳朵贴在地上。
他耳鸣地厉害,雪地也吸收了马蹄的声音,他只听到很轻的哒哒声。然后他听到了很轻“噗嗤”一声,好像是什么不轻不重的东西落在了他身边的雪地上。
眩晕让他的视线模糊且闪烁,他僵硬的手在旁边掏了一下,摸到一个热乎乎湿漉漉的东西,上面还插着箭镞。这个手感很熟悉,他摸得出这是被血湿透的羽毛。
润玉费力地抓起那只正在变得僵硬的死乌鸦,颤巍巍地把它放在自己胸前,顺着它结冰的羽毛,轻声道:“我听说乌鸦都聪明的很,为什么还有你这样的傻鸟……”
他抚摸乌鸦羽毛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完完全全地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