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屏息静气,探头往地窖内望去,发现里面真的有一个人,至少是人形的东西,靠在地窖一角,一动不动。
黑暗中看不清是个什么人。风息招了招手,礼貌道:“嗨,老兄贵姓?”
那人缓缓地,木讷地抬起头。
至少长得像个人,虽然很老,须发皆白,但也不算丑,看起来好像也不太强。二人不由同时暗自松了口气。
棠樾又问道:“老丈是何人?缘何会被囚于此地?”
老头瞪着他,那副看谁都不顺眼恨不得日天日地的神情让棠樾很不舒服。就在他在心中盖章此人为哑巴的前一秒,老者眯起双目,道:“何人?我是你爷爷。”
棠樾:“……”
从小到大,棠樾还从未遇到有人胆敢占他这种便宜,因为他是天帝之子,占他的便宜就是占天帝的便宜,这世上还从未有人敢于自称是天帝的爹。这是对天帝的大不敬,而且从结局上来看,“天帝的爹”这个头衔也不怎么吉利。
棠樾因为小时候被天后嘲多了,脾气算是顶好的,但他从不能容忍有人侮辱他爹。他一时又惊又怒,脱口而出道:“……我是你爷爷!”
风息连忙抱住他的胳膊:“消消气消消气,跟他计较做什么,这人就是个疯子……还是年纪太大犯了呆症?先把他弄出来再说。”
老头年纪有够大的,须发皆白且长,一头白花花的乱毛造型飘逸,呈天女散花状炸开。脸上黑不溜秋,显是许久不知沐浴为何物。
棠樾平息了火,抽出新装备凤章。天后出手果然不同凡品,这东西可以随意变幻形态。他一竖剑指,化剑为鞭将他卷住。
没想到这老疯子居然住地窖住得上瘾了,他被棠樾束缚住,还在那不断乱扭,边扭边拍着墙壁道:“放开!孽畜,天道杀我!孽畜害我!啊啊啊啊!”
棠樾忍无可忍,一道冰球把他脑壳砸青,像从井里提一块冰镇西瓜一样把老疯子拎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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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老儿怪得很。”风息研究半日,在天亮时分得出了结论。
“……要说他是人吧,显然人没吃没喝这么久是活不成的,而且上次天后陛下把你领走时他好像就在了。要真是个误入老贼,我娘也不会把他关这么久。但要说他不是人,那他真身是个什么东西?就算猜不大准,是妖,是魔,是神是仙,多少也能有个数。这老儿身上居然既没清气,也没魔气,灵力波动完全如同凡人,但他不可能是凡人……我觉得我娘在搞我心态。你能直接钻进他梦里看看他是什么东西吗?”
棠樾神情一滞。
片刻后,他摇了摇头,淡淡道:“梦境的本体涣散了,赠予我的那部分真身自然也随着本体一同消失。梦境之灵不复存在,探梦之术就用不得了。”
风息微微一叹,拍了拍他肩,道:“夜神姐姐是个好人,节哀。”
他二人生怕这老头装傻跑掉,把老头装进了风息的卧房,就在门口坐下盯着。太阳升起的时候,屋内忽然传来低低的呻吟声。
棠樾转过头看去,不由得一愣。这老疯子好像脑子又好了,正坐在床上,用干枯皴裂的老手梳理着蓬乱的须发,一脸漠然地打量着他俩——此举更加证明了他身无灵力,连清洁自身亦不能,只能以寻常手段收拾打扮。
棠樾忽然觉得他有那么几分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