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内青年的面容方才成形,俏如来就发觉自己又在无意识地心有所念。他用力眨了下眼,将那些心中的惦念与牵挂彻底压下,手指拨下一粒白晶佛珠,心中念去一声阿弥陀佛。

他想将青年的容貌忘却,但那双含了悲与哀的眼却好似被印在了脑海深处,连声声清圣无我的梵音佛语也无法将其磨灭。俏如来指掐掌心,用痛楚盖过心中酸楚,面上仍是维系着一番无事发生过的模样,指尖却扣紧持珠,将整个手都纳入了云袖之中。

这点细微的小动作并未瞒过苍越孤鸣的双眼,他的一举一动皆被他注视着,没有丝毫的错过。苍越孤鸣沉默着从海境入口跟到客房门口,一直保持着那个不远也不近的距离,目光追随着白衣僧人的身影,直至最后一寸衣角彻底消失在房门掩闭前。

他仍是静默地俯身趴下,就在俏如来所处客房的门边窗下,并不远,也就隔着一堵墙的距离。他依稀听见屋内衣衫瑟瑟、燃烛点灯、持珠念佛的声响,一如往常,却又不同寻常。同的是屋中人安寝前的习惯如旧,不同的,是他已失去亲眼望见这一切的资格。

银灰色的狼眨了下眼,将下巴搭在交叠的前爪之上,不再逾距半分。

北冥觞的状况在回到海境后,也没有半分好转的迹象。

鳞王召集了太医令所有御医,甚至不惜破开海禁,从外境请来医者为北冥觞医治。可灵丹妙药用过数轮,药典医术翻了数遍,所有鳞王能请来的大夫也为北冥觞的伤势讨论了数天,北冥觞的身体状况却愈发不容乐观,不如说,还每况愈下。

但唯一令人欣慰的是,北冥觞在回到海境后,清醒的时间倒是愈发多了。许是回到了熟悉的环境与住所让他无意识地放松,或许亦是海境特有的无根水让鲲帝的身体得到滋养,北冥觞在清醒之余神色也有所缓和,每日在鳞王过来探视时能笑着宽慰他,其余时间则都是拉着飞渊的手,磕磕绊绊地说着一些话。

看着似是好转,但每一位医者在为他号脉后都面露难色,只因海境太子虽目光清醒,但面露灰败,嘴上虽能吐露言语,但唇却日益苍白。

此时聚集在海境太子居所的医者,心中得出的,都是同一个答案。

——大约是,回光返照吧。

北冥觞死了。

他是在回到海境的第十日故去的,那一日,也是他与飞渊约定,让她帮忙把戏珠修补好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