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如来虽遁入俗家空门,但对这世间情爱之事亦并非全然不懂。此刻唇相贴、鼻相错、身相缠的状态,皆说明了一件事——
苍越孤鸣,吻了他。
这一认知让俏如来开始拼命挣扎。他闭上眼,用尽全力将手按在苍越孤鸣饰满兽毛的肩头,挣动间不但未将人拉开半分,反而让掌心被那毛绒频频撩挠,弄得满手酥痒,让他更感惶然与不耐。俏如来又将手抵在苍越孤鸣心口,指尖陷入衣料中,一边用力推拒着身前之人,一边左右摇着头,想要拉开二人之间距离,躲开这个意义不明的吻。可他才将人推开些许,开口才想责问,却又在下一刻被苍越孤鸣再度揉入怀里,堵住了唇。
苍越孤鸣吻得很用力,唇肉碾磨,齿列磕碰,一双手也坚若铸铁,牢牢将俏如来扣在怀中分寸之间,不许人有丝毫的闪躲。他吻得太狠了,让俏如来无法招架,亦不想招架。他在唇舌交缠时未曾停止推拒挣扎,却在动作时不慎弄伤了苍越孤鸣的唇。齿尖磕破唇肉的刺痛感未让西苗王的动作有丝毫停滞,他双臂收紧,就着交吻的姿势大力下压,将两人唇上的鲜血互相厮磨,用力碾混,仿佛这样就能将怀中这冷了心要与自己分别的人揉入这一身骨血之中,相依相融,相混相守,再不分离,也再不放手。
在这胶着的过程中,俏如来忽然感到唇上一轻,对方似是结束了这类似强取的亲吻,让他憋闷许久的一口气终得纾解。他抬起眼,不期然又撞进那双如海一般的眼里。他自那双眼里看得历久弥新的思念与挂怀,也看得久经岁月的沧桑与沉凝,而更多的,则是一片盛满了悲伤与愧疚的蓝,柔软酸楚,直击心尖。
他听到一声仿若呢喃般的低语,轻若飘絮,却暗含深情,似爱人间耳鬓厮磨的温软,却也似飞鸟投棘前最后的哀歌:
“对不起……”
他尚来不及反应,便又再度被以唇封缄。
俏如来卧床五日,体虚身软,又经方才激烈挣动,本就失了大半气力。此番再度被吻,他虽心有抗拒,但几下推搡后便无可奈何地软了身子。他鼻息渐重,喘息促促,腰身四肢皆软若无骨,而手却仍抵在苍越孤鸣胸口,不敢有丝毫的放松。这般任人鱼肉的情状让俏如来心中被压抑了许久的情绪骤而释放出来。他眼角发涩,鼻尖发酸,淡淡的青草香掠过鼻端,本应是安神静心的香气,却让他心中的气恼与委屈被无限制地放大。这翻涌而上的情绪在俏如来眼底渐渐汇成一片湿意,于眼尾处凝成两滴清泪,随着睫羽微颤而顺势滴下,滑落腮边。
苍越孤鸣在泪水浸湿唇角时才结束了这个吻。他仍是满目愁绪的样子,眼中哀痛并未因着与心中所想之人唇齿相依而去掉半分,那口中咸涩一如他此时心境,滋味千回百转,终而汇成一味“苦”。苍越孤鸣将手收回,像是碰触易碎品般轻柔地抚上俏如来的脸,指腹沿着腮侧的水痕蜿蜒而上,停在眼角,拭去了残留其上的那点泪花。
待诸事做毕,他软了眉角,唇线勾出一弧情深而悲戚的笑容,随后便垂下眼,指尖半是留恋地顺过俏如来的腮边,最终彻底离去。袍服猎猎,在衣料簌动声中苍越孤鸣再次化为兽形,行至账门边上,安安静静地趴下。
狼兽双眸似海,幽蓝依旧,他用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哀而不颓的、饱含深情的眼神最后看了俏如来一眼,随即移开了目光,以一种守护者的姿态守在营帐门内,静默而无声。
他做出了选择——没有选择彻底的放手与离开,亦没有选择如常的亲昵与靠近。苍越孤鸣选择了一个与俏如来不远,也不近的距离,怀着一颗如往日一般的情与心,继续守着那被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俏如来在热泪不断滚落的同时,抚上了尚带血泪的唇。指尖微湿,嘴上微痛,他只觉得方才交吻时的辗转仍在,唇齿相依时擦出的热度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