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他刚将药炉用井水洗净,倒扣起来晾晒,忽然听见妖开了口。一字一顿,很是郑重的模样。
“救命之恩,昊天罔极。”他低沉起来的嗓音其实很好听,却莫名叫润玉提心吊胆起来,不知道他忽然提及这点是做何打算。“只是在下身无长物,无以为报,便给恩公讲个故事,如何?”
润玉放下手中事物,轻声道,“乐意至极。”
第7章
鸦鸦的故事,说复杂很复杂,说简单也很简答。
不过从前有门大户人家,老爷风流,夫人善妒。家中子息单薄,只有一长一幼两个儿子,长子是老爷在外的风流债,母亲从未进过家门,不知生死,幼子是嫡子,更是夫人的杀手锏,命根子。嫡母护子,自然是偏爱小儿子,疏离冷落长子。连带着宅中人都忽略长子。不过两个儿子却向来亲密,成年后也都有自己的营生——长子帮忙处理一些家业,小儿子陪父亲出门经商,竟也不影响兄弟感情,相安无事。
后来,在外经商的幼子遇见了一位女子,一见倾心,带回家中,而这女子却是老爷之前为长子定下的未婚妻,只是一直流落在外,幼子带回才叫她认祖归宗。夫人不喜亲儿喜欢上外面的女人却对自己属意的小侄女无意,老爷也愿顺水推舟成全这门亲事,便定了良辰吉日,准备完婚。
幼子与那女子两情相悦,不愿服从,求遍父母兄长都无用,便在婚前私相授受,互许终身。谁料兄长却于大婚之日于父母杯中下药,欲夺家业,幼子欲抢婚却被女子出卖,老爷为幼子挡下一刀,魂归西天,幼子也被逐出家门,由长子掌握了家业。
幼子后来从旁人口中听闻,原来女子当年流落在外有夫人的手笔,而夫人在长子夺权后自刎而死。他心有不甘,借助自己在外的人脉自己置办了产业,积累了家财,衣锦还乡。却得知长子将与那女子成亲,又被人暗算,阴差阳错替代兄长与女子成了亲,被打成抢婚之人。
“然后呢?”润玉听得很认真,听见鸦鸦停下,忍不住提问。
鸦鸦沉默了半晌,轻声说,“然后兄弟两人打了一架,从婚堂打到街头,又从街头打到巷尾。兄弟没有隔夜仇,打到彼此都头破血流灰头土脸,也就和好如初了。”他最后五个字咬得极轻,还若有若无笑了一声。“小郎中,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润玉默然,“我总觉得你在糊弄我。这个故事本来不是这样,是不是?”
“是。”鸦鸦出乎意料应得干脆,又撇下眼看他。“你想听真实的版本?”
“嗯。”润玉道。
“好吧。”鸦鸦叹气,很是随意的模样。“其实这个故事,跟真实版本差不了太多……大概区别在于,真实故事里,老爷是天帝……大概就是你们人间的皇帝。夫人便是天后,两个儿子,长子为龙,幼子为凤;幼子被赶出家门没那么简单,大概就是削去神籍,堕入魔界,后来成了魔尊。兄弟两个打架,也没有从街头打到巷尾,大概是打了一场天魔大战吧。天魔两界之间怨气太重,总归是要打起来的。”
“……那结局呢?”
“什么结局?”
“真实版本故事的结局。”
鸦鸦长久地沉默了,时间久到润玉有些焦躁地捏起指尖,心里不安自己是否说错了话。就在润玉觉得该说些什么来结束这个局面的时候,鸦鸦开口了。
“天帝跟魔尊对峙,险败,重伤昏迷,至魂魄不稳。须得下凡投生凡人,历练六世,方可稳定仙魄,重归仙位。至于魔尊……他已不愿再与天帝相争,便算事是兄弟和好,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