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衣上纹,心上几道痕。

婚裳白纱,帖服地摊开,延展熟悉的线条,像地上堆积的一掬雪,聚塑出梦中幻影的轮廓。

双臂虚拢,怀抱故人旧衣,火神弓腰坐着,头埋在肩下,将自己折叠成一个卑微的姿势。他的鼻尖贴住了光滑的面料,拿自己的体温烘着这失主之物,于是衣上残留的气息也被引诱出来,充溢了这不大的方寸空间。

几千年前,天界蹦哒着两个精力旺盛的小孩子,四下闯祸,到处生事,不知轻重地斗法,将冰雪和电火炸成漫天花雨。

小孩子不懂得控制力道,术法碰撞在天际,霰琼飞絮,烟光裂雾,瞬息万变,恍然间烈焰溶银。

火焰拖曳如星辰,冰凌迸散成碎钻,刹那来去,极其耀眼,不可近身,又难以长久,瞬间便是永恒。冰与火交织,被灼烧又遭冰湃过的土地上,激荡出一种雨水清新中混杂了灰尘粗粝的气息。

或者可以不着边际地揣度一下,如果感情有味道,也许品尝起来就是这种口感——湿湿滑滑似还夹藏一丝甜意,却又裹持炮仗烈酒般炝口的炙辣辛浓,不经意间炸裂开来,雪沫飞溅,卷得味蕾也要翻跌几个跟头。

感情应该是个持续的过程,就似淅淅沥沥缠绵不断的细雨,润物无声。而感知它的方式,却可能只是在电光火石一瞬之间,比如一个出其不意的吻,一个全无征兆的拥抱,抑或一场意料之外的生离死别。

对于润玉,如果不是奇迹发生,火神将持续思念他,毫无希望地怀念下去,将千年过往化作藩篱用以监禁自己,余生都抱紧这份痛楚不敢松手。

但眼下,眼可得见的,火神得到了第二次机会。

内心躁动着,火神收束了这个空虚的抱拥,将那件衣物当成一个失而复得的人,紧紧锁在怀中。

呼吸渐促,一息叠着一息,渐渐升腾起炙热的温度,挤压着胸腔,他不得不张开口来喘气。他的手指也没闲着,向下探入衣襟,握住了发烫的部位。这样的事情他做起来已经很熟练,失去的岁月里,爱意和欲念总是来得十分汹涌,又猝不及防,他早已习惯了如何应对。

梦幻泡影,梦中虚花,美如烟云,又遥不可及。起初,火神也曾为此惊悚,也曾为之恐惧,可兄长夜夜来入他的梦,无法隐藏,也不能改变,唯有正面迎对。在经历了无数次的自我压抑自我厌弃之后,火神终于放弃了与自己为难。

这样的感情,不可为人知晓,不能让人发现,却又真真切切地想要有个人能够明白,希望有个人能承载那些隐秘无奈却又怒海狂涛的深沉情感。

在这一刻,火神沉浸在自己的感官世界之中,却突然感受到梦境空间的波动。他能感知到,有人进到了他的梦里,又匆匆而去,就像一场狼狈的逃离。

润玉冒险入梦去见火神,原是缘于有一事不明,想要探探火神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