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蕾因为那一点咸涩而惊动,火神觉得胸口似乎被什么狠狠拽了一下。他也没想到,只不过一个顺手而为的拥抱,就能给润玉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世上最难之问题有二,曰死,曰爱。
是生更难还是死更难?是爱更坚韧还是恨更持久?也许每个人都有不同看法。如今,火神已经想明白了,生死和爱恨,既是软肋也是盔甲。未知生,何知死?而爱与恨,便犹如光与影,是一体两面,拥抱爱之玫瑰的同时,也要将恨之棘刺一并纳入胸怀。
他双手捧起润玉的脸,就像捞起水中之月那样虔诚。火神轻声说,从前是我错了,可是我想弥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来帮你。
黄钟毁弃,瓦釜雷鸣。你要推翻父帝的统治,我就是你的剑,愿为你披荆斩棘,生死不论。
在绝对的权势压制面前,爱是一件多么徒劳无功的事。
然而真正的爱,又怎么会徒劳无功?
簌离带给孩子的并不只有爱。她的精神状况极其不稳,暴躁易怒,时常濒临疯狂,不能自控地做过许多伤害他人的举动。可她不是天生的疯子或者偏执狂,她也曾是个柔情似水的女人,愿意把所有的爱都奉给自己的孩子。
鲤儿不曾怨怪母亲,润玉更加不会记恨娘亲,他真正不能原谅的,是践踏了这份爱的那个人。
但也因此,对于火神的请求,润玉拒绝得十分坚持:这一切与你无关。
生于微末,长在他人的轻贱里的孩子,天性对于旁人的喜恶十分敏感。旭凤从前以为兄长是云霓裁的衣,冰雪塑的骨,不可谓不贴切,但他漏过了润玉最本质的部分,那就是润玉的心,好似一团棉。
棉花太柔软了,能将自己放得很低,容纳许多尖锐世情,以最温和细腻的情感来包裹他人。可是棉花吸饱了水,又排解不出去,就要不堪重负,最后沉得可以把人压死。
拥有一颗棉花心的润玉,只进不出,从来隐忍,堆积压制自己的负面情绪,唯独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来示人。
所以润玉不懂得要如何去爱一个人。他只知道把自己所有的都掏尽倒出,罗列起来,摆上供台去献祭,把牺牲当作爱的证据。若有人当真把一份还冒着热气的爱意奉到他面前,他反而要惶恐不安,惊疑不定,患得患失,乃至于最后因为担心自己回馈不了等同的情感而索性把到手的都整个割舍出去。
所以,润玉为什么会爱锦觅?因为他只敢让自己爱上一个命定的妻子。至于锦觅不爱他,其实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锦觅对他的冷淡反而令他能获得一种祭祀自己的安全感。
火神的光与热已经把他烫着了,那样汹涌的情感就像一个漩涡,能卷得人粉身碎骨。润玉发觉自己抵御不了这份温度,那便干脆划出一条鸿沟来,将之隔绝在外。
理由也是现成的——
润玉说,你并不是我认识的旭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