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锦觅击出的瞬间,太微已然知道失策。人质脱手,自己受伤,火神再无顾忌,他已无胜算。但他毕竟还留了一张底牌,此刻不到黄河心不死,当下化光遁走,向着临渊阁而去。
几乎是同一瞬间,火神也飘然而起,追着那道焰色消失不见。
彦佑环着锦觅,眼见她伤处鲜血淋漓,早心急如焚。引颈扬头,他正欲叫住火神,锦觅却拉一拉他的衣角,示意他不必了。
从头到尾,她都看得清楚。自她出现,到旭凤离去,他们两的目光始终不曾正面对上。
她向着彦佑摇头,喘息两声,咳出一口血来,又勉力扬了扬嘴角,拽起一个艰难的笑来:我…亲手、为娘亲…报仇了,你看,我、厉…不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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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阁外火浪漫卷,卫军个个皆束手无策,但对于火神来说,也不过直如温泉浸身一般。
袖袍一挥,焰墙垮塌,火线尽散,只余几点星子犹在闪烁。
火神一头扎进殿中,正好赶上润玉消失在临渊台的瞬间。
气旋皆在耳畔嘶鸣,他缩地奋身,振臂抬肩去挽,却只扑得一手冰凉,五指生风。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锦绣沉纱轻拂而过的触感,眼前却清清楚楚地望见,霜白衣裾,如云霄,似霓霞,却雾露一般,消融在一片雨恨云愁之中。
昨日少年回春,心犹温。今时无计彷徨,枉销魂。
过往层层挤压过来,回忆寸寸成烛付灰。浑身骨骼似在格格作响,神思一时不再属于自己。火神听到,胸腔之中,有什么凝成一团,又轻轻地迸开,发出一声脆裂之音,宛若玉质薄胎,就此落地,粉碎成泞。
喉中腥甜,他来不及吐出,就此一仰脖颈,强行咽了下去。
只是仓促之间,气流回呛,迎面风亦狂烈如刀,故而在他纵身跳下临渊台之时,唇边还是浅浅溢出一线红锈来。
第26章
昼晦,风绝,云寒,电虐。
侵身坠下临渊台的瞬间,风如刀割,耳畔嗡鸣,他心中却很静。金袍长发卷入风云之中,勾缠离乱惨伤。
浮世岁晏,倥偬似幻。昔往入怀,琐事万千,萦萦带带,一洗经年。
此心已老,余生不过两色,醒时茶白,醉里月白。
茶白之色,当如雪水茶清冽,亦似斯人衣上褶。在他心底,亦脉脉然晕着一瓣茗香。
彼时,润玉首次尝试,将星辉凝露用于烹茶。他客居璇玑宫,亲眼看着兄长浣杯置盏,煮水洗茶,再三炮制,方才推过小小一方白玉盏来,温言笑道,试试?
茶汤色清冽淡白,如化雪霁。香气早已四溢,白雾腾腾袅袅,为润玉出尘眉眼再染一分仙气。
后来许多个傍晚,火神独自从外面回来,进了洗尘殿,头件事就是为自己斟上一盏茶。斜阳往往还掭着最后一线余晖,天边淌着胭脂绯云,而他凭窗倚栏,夕照满身,杯盏犹温。
茶色光洁似玉,轻嘬一口舌齿生香,还似昨日。只对面,没了可以对坐的人。从前是他亲口说,星辉凝露用于烹茶最好,至此却越喝越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