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能提神,可是越喝越清醒,也就越发悲秋伤春,往往半宿难眠,痴数星辰。
茶白已如此伤情,月白则是另一种致命。
月喻相思,月是心上痕,眉间意;白兆唁丧,白是瓦上霜,锦衾凉。故月与白之合,成就一抹断肠色,徒然伤别,朝暮成诀。
润玉走得太急,只落下一串人鱼泪。璇玑宫收着一件寝衣,茧绸织就,触手微凉。他把寝衣叠好,又将人鱼泪置于其上,两色天水碧,温润融骨,浑若一体。
那日衣冠入土,坟茔孤冢空相对,他于碑前枯坐良久。兄长平素总是白衣覆身,时间久了,世人都默认那就是他本色。原来,润玉将真心藏得那么严实,裹了一层茶白又罩了一道玉灰,最底下拢着的一握风骨,却涤淀着天水寒碧、月白烟青的底色。
回忆如余暖渐消,现实似万刃加身。
杳冥冥,鬓飞雪,雷霆灭,声凝咽。
临渊台拆魂殂骨,诛仙弑神,凶险万分,果不虚传。
已是风刀裂面哮如雷,耳畔竟又袭来破空之声。
凌空一道鞭影,鞭梢翻转,卷住他的手腕,一绷之下,似有千钧之力,生生止住了下坠之势。
那长鞭说也奇怪,看着细如悬丝,却坚韧异常,扯之不断。细鞭一经缠绵上身,便如灵蛇没入草丛,消融于肌肤皮肉之中,就此消失不见了。但那段看不见摸不着的牵绊,却依旧游走在腕脉骨血之间,触感未消,犹觉鲜明。
火神一呆,百般滋味,心思纷纭。他仰首望去,果然见到魂牵梦萦的脸。
润玉身在半空,一手挟着荼姚,一手拽着那根看不见的鞭子,一把将他扯了上来。
周遭风恨云仇,电闪雷鸣,火神却看到,润玉浸身其中,光风霁月,雷霆不惊。
临渊台下,不见天日,他就是唯一的光。
金芒拢成羽翼,隔绝雷火风霜,凌空张开,正正将他们裹在中间。熟稔气息兜头盖下,火神蓦地想起,他之前给了润玉什么。
当初他想要送出此物,又生恐润玉拒绝,便伪装成普通凤翎,言以备非常,托手彦佑带给了润玉。此时此刻,果真终有用武之地。
喉中腥甜,膻锈之气未稳,他却只觉欣喜欲狂。气冲胸臆,心跳若出,他简直想要仰天大笑——
他的寰谛凤翎,润玉终究还是接受了。
须臾之间,大悲大喜大起大落,心神动荡之下,火神不及出声,已然呛出一口腥红。
润玉不知其间有何变故,正待询问,又乍然见他吐血,简直心惊胆裂。待他看清对方的脸后,又不禁征住。
他看到火神充血的通红双目,也看到火神唇角挂着一丝锈色。
那是种兼具并合了惊惧、凄厉、惶惑、怆然的神情,又裹挟进了孤掷生死的疯狂与坚定。
生无可恋,死无可畏,故能向死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