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凤把玩着酒杯的动作便是一顿。他从前便闻知,帝君多年来身子不好,渐至于难以为继,早已断绝了酒水。
他是真的时日无多了。旭凤想着,自己早就知晓了这个事实,可为什么还会觉得心悸呢?
心里空空的,仿佛破了一个洞,四面漏着风,唯有眼前人能填补些许,偏又直如饮鸩止渴。
停了片刻,旭凤方道:“这些年边境茶马互市,只得以物换物,不准使用钱币,陛下真是好算计。”
北疆产马,马酪腥膻,需得茶叶冲调。可是大漠难以种茶,北疆同样缺少铜铁,工艺极其落后。他那时初入漠北,舍家离国,心中满是仇恨愤懑,便打过主意,以马市交易得来的铜钱铸造武器。
可润玉心思深沉,也早在防着他,一道严旨,只准以茶易马,禁绝使用铜钱,违者连坐,一令出便如釜底抽薪,毁去他惨淡经营。
凭君劝语,轻易莫话当初。
当年事,旧时光,少年心,一去不复,无非胸中坠千斤,血泪就光阴。
只旭凤偏要提起。
旭凤说,他那时候极度不甘心,于是找了几个边民,诱以五倍十倍重利,试图引出些亡命之徒铤而走险。
然而那些边民个个皆回道,家中上有老下有小,这些年虽无大富大贵,维持康饱却绰绰有余,全是仰赖天恩庇护,心已知足,犯不上担着全村性命去险中求财。
他如今谈起这些筹谋故计,也毫不忌讳暴露自己当初用心,宛若尚有不甘,乜斜凤目看过来,似笑非笑:“这些子民,当真是不负陛下。”
润玉却淡淡道:“那也将是你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