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刻的范无咎却是正依偎在自己的双手中,永远地沉眠着……

上级给了谢必安一个月的假期。

在此期间,他将范无咎的后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周到得一丝不苟。细致而平静的模样与以往无二差异。

谢必安很清楚,他不能垮。

一个人从这个世上真正的离去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象征生理上的死亡;第二个阶段,所有认识他的人都来参加他的葬礼,象征社会身份的死亡;而第三个阶段是,这个世上最后一个将他铭刻在心的人离去,那么这个人就真的彻底不存在了。

对他人而言,范无咎或许只是他们生命中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终随着时光的流逝,从他们的记忆里逐渐黯淡、消散。

可对谢必安而言,范无咎就是他灰暗世界中唯一的色彩,是他生命的组成,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果他也垮了,那么无咎也就真的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不在了。

只要自己继续好好活着,无咎就没有真的消失。

谢必安坚信。

只是他那双依旧柔和亲人的眼眸中已然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失去了所有曾总是能够让人如沐春风的温暖。

不会有人发现这无关紧要的细节。

又是为范无咎后事奔波忙碌的一天。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打开灯。

空荡荡的家里,不空荡荡。

每一个房间充斥着范无咎的身影,每一个角落充斥着范无咎的气息。

衣架上被夜风轻拂的衬衣、茶几上还残留着水的陶瓷杯、挂在浴室的毛巾、书桌上未写完的报告……

还有他与范无咎不久前才挂在墙上的合影。

它们都原封不动地呆在原地。

范无咎的房间,谢必安也没有动过。

谢必安将他房间里那深蓝色的窗帘拉上,遮蔽掩盖住了整个玻璃纱窗,不给外面的光透进一丁点儿的机会。

这样就能将范无咎在房间内的影迹全部封裱起来了。

永不会淡去,永不会消逝。

谢必安时常躺在范无咎房间里的床上,呼吸着范无咎残留在枕头上的气息,用目光反复描摹逆着光的窗帘轮廓、每一个褶皱,在墙壁上光斑的交替下总是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只要在这里一直静静地等待着,终会有无咎如往常那般推开房门进来的那一刻吧。

谢必安深如寂夜的眼眸中总嵌着一丝明媚的期许。

他很高兴,每晚都能够梦见范无咎。

或是小时候在一起玩耍的场景,亦或是与他相处的朝朝夕夕零碎片段。从年幼时的模样梦到意气风发的少年,从初识梦到成为彼此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的音容笑貌都是那般真实生动,伸手便可以触及,与之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