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什么?”
八寻宁宁愣了一下——她对他向来不设防备,所以他才能这样轻易地得手。她只是个弱小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柔软脆弱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仿佛稍一用力就会在指间折断。他扼住她白皙的颈,袖口里滑出一柄泛着冷光的匕首,几乎是擦着她的耳廓,猛地刺入到身下被雨水泡得松软的泥土中。
“你说我是个、什么?”
他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太对——或者说是正站在濒临爆发的临界点上。脑袋里有什么声音轰然炸起,像是数不尽的蚊蝇在耳边窃窃私语,几乎要吞没了理智,那只捏着刀柄的手在颤抖,他深吸了口气,掐着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八寻,别太天真了。”他动了动手腕。锋利的刃抵在八寻宁宁的颈侧,探入皮肤,迸出一条血线,“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什么‘好的黑手党’。
“这条路又黑暗又肮脏,根本不适合你这么干净的人。”
八寻不说话,只是看着他。颈侧滔滔涌出的温血打湿了衣领,温热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坠下去。她的眼前被泪水模糊成一片,出口的声音却还是稳稳当当地,“这个世界上没有好的黑手党……那么花子君呢?你也一样吗?”
“是,”花子垂下了眼,“我也一样。我杀人不眨眼,背下的人命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不要觉得我救过你几次、对你比别人好一点,你就能感化我什么……说到底,你只是个不成熟的小姑娘。”
“那你又成熟到哪里去了!”她忽然哭喊起来,伸手捉住他的衣领,颈侧的伤口被撕裂,血色几乎要染红她的半张脸,“你这个——大笨蛋!!口口声声说着自己不是好人,说着你杀人不眨眼,还说我不成熟——可你明明是喜欢的不是吗!你喜欢丑橘不是吗?!”
“你既然那么冷血无情,那为什么不把它丢出去、随便它在风雪里冻死或者饿死?为什么要来救我、为什么要答应光君会照顾我,为什么、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给我接近你的机会!你明明可以拒绝的、花子君!”她崩溃地抱住脑袋,雨水砸进眼睛里,酸涩的触感几乎要逼得她睁不开眼:“你为什么非要在自己身上加那么多的重担……你只是个少年呀……你只是个少年、你只有十五岁!你应该和我一样生活在阳光下的啊!”
“你说得对,”他大脑爆开尖锐的轰鸣,声音开始颤抖,有什么东西正在分崩离析,他意识到自己的城池即将溃不成军,那至少、至少要在最后用破败的瓦砾将她挡在城外——他扣住她的肩膀,像是突然失去了耐心,语气变得激烈起来:“但你要明白,我早就不是什么所谓的少年了。我喜欢猫,这没错,所以你在我眼里和丑橘是一样的,我觉得你有趣,可以用来打发时间,于是伸手去摸摸你的下巴逗你开心。但你别忘了,八寻,我是活在泥潭里的人,这只手能抚摸你的喉咙,也能随时掐断你的喉管。只要我想杀你,在那群警察掏出枪之前,你就已经断了气,而我把你留到现在,无非是因为我和少年有过交易,我答应过他要保证你的安全,所以我必须这么做。”
他俯下身去,额头抵着她冰凉的颈窝,语气一软,带着些恳求的意味,句末染上了哭腔。
“所以回去吧,八寻……”他艰难地道:“你说的没错,你该生活在阳光下,所以和他们走吧,远离这趟浑水,永远不要再踏进来。”
八寻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吐出的字句支离破碎,勉勉强强才能拼凑成完整的句子。不要啊,她哭喊着说,不要啊,我根本就不在乎你说的那些,不在乎你是什么黑丨手丨党,更不在乎你是不是所谓的七号大人,求求你别去,丑橘还在家里,你和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花子说不出话来,连捏着刀柄的手都使不上力气。留给他的时间耗尽了,整装待发的警官将他粗暴地压在地上,双手被拧到身后扣上了手铐。八寻宁宁被拉走,用医用绷带裹住伤口,她向他伸出手,指尖在雨幕中显得苍白无力,没能隔着人海得到他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