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第一次听到八寻宁宁哭得那样撕心裂肺、那样歇斯底里,好像要把积攒了几年的眼泪一股脑地全部倾洒出来,凄厉的号哭像根冰棱一样探入体内,顷刻间搅得他肝胆俱裂。她哭叫着呼唤他,拨开拦住自己的双手朝他跑去,而他被死死地按在地上,连动动手指都是痴心妄想。

血和着泪流下,又被骤雨冲散,她摔在地上,浅色的发被泥水染得凌乱肮脏。她该有多难过啊,他想,明明是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虽然喜欢侍弄花草,但从不会让泥水沾到裙子上,她住在宅邸时每天都要洗澡,衣服上会喷上新鲜的果味香水,干干净净地,看着就叫人眼前一亮。

腾然间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滑落下来,与冰凉的雨混合,烫得他心口生疼。他被拉扯着塞到警车里,在玻璃上看见了自己模糊的倒影——狼狈不堪,浑身污泥。那双金瞳凉薄得像一弯寒月,眼底蓄满了滚烫的眼泪。

八寻宁宁最终被打了一针镇定剂。她隔着一方玻璃望着他,漂亮的浅色眸子缓慢地瞌上。他看着他们将她抱上另一辆车,有医务人员向那边跑去,手里拿着热水与毛巾。

少女在昏睡中紧蹙起眉,泪水从睫毛的缝隙间溢出,冲淡了颊侧的血痕。

这样就好。

他想。这就足够了。

Tbc.

第16章

审讯工作比想象中要容易许多。

花子遵守了与源光之间的约定,在一干人等马不停蹄地赶回总部后,警视厅没费多少力气就从他嘴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杀人、分赃、走丨私,他对家族做下的事情供认不讳,几年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案子被重新翻出来,警官在刺目的聚光灯下厉声质问,他低垂着头,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模糊了细节与经过,平静地认罪。

一纸材料很快就被拟好,按照流程,要先交到源光手里核查一遍,再提交给上层下达处分。源光在办公室歇息了片刻,处理好后续工作后赶往审讯室。他将材料纸啪地一声拍在木桌上,遣散了审讯室里的警员,抱着双臂看向对坐的少年。

他身量本就瘦小,年纪又不大,先前那身衣服被当作是证据没收封存,这会儿整个身子都裹在那件布口袋一样的衣料里,松松垮垮地,倒更显得他弱不禁风了。

弱不禁风,源光挑起了一侧眉毛。他可是在几个小时前、还亲眼看见这个弱不禁风的少年在枪林弹雨中、只凭着一把单薄的刀,如失控的猛兽一般扑上去,折断了绑架案主犯的一只手臂。

“……有点奇怪。”

花子动了动——那件布口袋的领口太大,从肩侧滑下来,露出半只苍白瘦削的肩。他的双手被铐在椅子上,稍微动动手指、便能听到铁链哗啦哗啦的碰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