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里面好好待几年,服从改造,然后申请假释吧。”他推开了审讯室的门,“你年龄还小,不该把后半生都葬送在那里。”
第17章
从审讯到下处分,前后只用了不到半天时间。源辉似乎期待他自投罗网很久了,那份材料几乎是刚提交上去、就被批准印了公章,而后冒着大雨送回到了警视厅总部。花子跟在狱警身后,踏着升起的晨雾走进监禁处,那身破布口袋被换成了一套黑白狱服,对他来讲尺码还是有些大,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凉风便透过缝隙钻进来,无情地舔舐着皮肤。
没有经过上庭判刑的流程,他现在的身份和待遇都有些特殊。早上模模糊糊地传来了消息,说是宅邸里留下的人已经被全部带回审讯——但事实上,那里留下的多半只是些打工的侍者,向来不参与黑帮火拼的纷争,他入狱的消息一传出去,大概本家会直接放弃他、转而选择避过风头、逃往别处。
弱肉强食——这是这条路上毋庸赘述的规矩。
狱警带着他穿过一干虎视眈眈的目光,一路走向了昏暗潮湿的最里间。狱房是单人间,又窄又闷,只有一张垫着草席的床、床边放着一张生了霉斑的木桌,抽屉里有劣质的笔和墨。
源光没有跟来——他需要留在警视厅,处理情况更为特殊的八寻宁宁。她刚经历了拐卖与绑架,名义上的监护人与她切断了联系,现在整个人都像是一片孤舟,送到哪里、哪里都没有容身之所。
但是没关系。他安慰自己,不管情况再怎么糟,总会比这边要顺利一点。
抽屉里的钢笔生了锈,笔尖上糊着一处干涸的浓墨,旋开笔盖便能闻到一股子腐朽刺鼻的味道。花子攥住笔杆,用力地砸向墙角,脆弱的笔尖在清脆的碰撞声中猛地折断,支离破碎的墙灰散落了一地。
“编号2719,”广播里忽然传来了声音,伴着电流碰撞后的刺耳争鸣。被变音器刻意更改过的音色生硬刻板,回荡在狭窄的房间里,听起来有些诡异,“请不要作出任何可疑行为。重复,请不要作出任何可疑行为。”
“这不是有在监视我嘛。”花子朝广播挥了挥手,“喂——看得到吗?或者说,听得到吗?不管坐在那边的人是谁,都请帮我转告少年,就说过几天会有人上门拜访——”他停顿了一瞬,“嗯……到时候,就麻烦少年替我好好招待啦。”
广播里的声音沉默片刻,依旧如死水般毫无波澜:“……请不要作出任何可疑行为。”
花子撇了撇嘴:“……小气。”
没过一周,黑市里的小道消息便闹得沸沸扬扬——毕竟花子没有经过法院判决,入狱的消息理所应当地遭到了质疑。他在传闻中的死法千奇百怪:枪杀、自杀、毒杀、扼杀、甚至是寡不敌众的谋杀。偏偏本家对此不做任何解释,连人带钱卷着铺盖连夜出国,他像个被家族丢弃的弃子,在黑道的消息网中下落不明。
传闻中历经了千百种死法的本人却对此毫不在意。监禁处里的作息规定被他视若无物,除了必要的用餐与望风外,其余时间都闷在狱房里睡觉——他用了足足半天时间来修好那只折了笔尖的钢笔,源光曾说过,要他考虑去申请假释,不过编一份感人肺腑的书面证明实在有点麻烦,于是他退而求其次,在脆弱得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破碎的纸面上、反复抄写着小时候背诵过的和歌来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