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这幅画上是谁?和阿娘很是相似。”

瞧着又乱闯我房中的二儿,我不禁又头疼起来,这混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别乱动。”我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画,生怕这皮孩子再有其他动作。

我想着八姐的遗物,本就无甚几许,连这画像,也是我苦学丹青循着记忆临摹而成,可万万不能叫二儿给玩了去。

一声哽咽传来。

我偏头,“胡娘,你怎么哭了?”胡娘是永娘出宫后派遣过来的新嬷嬷,脾气到是温和,做事勤快麻利,待我恩重如山,我便也留下了。

可是,看见这画像,她哭什么?

“奴婢……”她擦了擦脸庞的泪珠,眼眶泛红,“奴婢想起家中旧事,今天,是来跟娘娘告别的。”

我突想起此事,是啊,胡娘也到了出宫年纪了,明天就要走了。

伴我多年,护我多年,终是要走。

“胡娘,谢谢。”这些年,她待我如亲如故,令人动容。

“娘娘多言了,奴婢应该的。”

“胡娘,你……”能否留下?我急忙噤声。

我心知,只要我一句挽留,胡娘定然不会离去,可是,那样做,太过自私,我不愿。

“这么多年在我身边,可有后悔?”我问她,思绪回到从前。当年我于太子府遇劫,幸得胡娘相救。想她只身一人,抵退贼人,为了我,身中数剑,好在没有伤及要处,后来保了一命。

那贼人,却是赵良娣派遣。

后来,东窗事发,她竟也随一杯毒酒而去。

唉,我叹气回神,眼前女子与记忆中的胡娘一般无二。

“一生不悔。”她一字一句,字字珠玑。

胡娘走了,离去时,满院梅花灿烂,雪花飘飘洒洒。

老了,总是忆起旧事,可旧事重提,皆是虚妄与悲伤。

往昔旧事,我也只能在这无人的深夜,默默细细自己回忆。

“八姐。”我嘟囔着,又想起她的模样,洋洋洒洒,飒爽英姿,巾帼不让须眉。

我真傻,以为忘川之水可以忘情,如今,却记得越发清楚了。

她说,顾小五是五皇子。

她说,五皇子爱慕我。

我于帐中沉思许久,其实我更想知道,她为何要攻打丹蚩?为何?

入夜,阿渡率先逃脱,她冲进帐来,替我解了绳索。我逃出,周围空无一人,我凭着记忆寻到她帐前,那一幕,我此生难忘……她杀了阿翁。

她杀了阿翁……

待我昏迷醒来。

顾小五带走了她,他说,“我为她利用,二哥因她而死,阿翁为她所害,我要为他们报仇。”

我瞧着他,竟说不出话来,只有眼泪止不住的滴落。

后来,我们回到了西境安护府。小五悉心照料,将过往缘由一一说与我听。我细细听来,泪如泉涌,黯然泪下,我竟恨不起来她;其实,我瞧得真切,阿翁,是自杀,只是,那杀人的刀,终究握在她手里。

我终还是狠不下心来,没能杀了她。

她已油尽灯枯,一生伤痕累累,白衣被血染得红透,血腥味蔓延开来;我想,只需一刀,便能结果了她,便能为阿翁报仇。

我一刀下去,她闷声不响,许久开始轻轻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