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下午接近傍晚的时候,狗朗是被踢醒的,虽然不痛不痒,但被打扰了好眠依旧心有怒气。他感觉身体睡得燥热,有些懒洋洋地不想动,睁开眼睛不出意外地看到一只陷入混乱的兔子。当然了,这并没有使他为难。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把魇住了的兔子叼进嘴里,防止继续他乱动,而后几个纵跃跳上山坡,毫不费力地登上了一块较高的岩石。
狗朗需要观察一下周围的地形,然后再决定往哪个方向走。微风吹动了他颈项间的鬃毛,带来了上风口的气味和信息。河流?公路?人类的机械?狗朗望向远处天空的尽头,思考今晚该去哪里过夜,而且晚餐还没有着落。
虽然他嘴里已经有了一只兔子,但是否可食用尚需评估。况且,这只兔子即便一根骨头也不浪费,估计也只够管个半饱的。狗朗不是特别勤奋的捕食者,他更喜欢狩猎一次储备好几天的食物,或者说这是所有猎食动物的通性。这样可以较少冒险的机会,毕竟狩猎存在着不可忽视的风险。
犬类的肉垫和猫科动物存在差别,和猫不一样,狗朗走动的时候多少还是会弄出些声音。因此狗朗比以往更加谨慎地从高处跳下,尽量收起脚步声小跑。就算他的兔子不怎么样,也好歹是块唾手可得的肉,保不准就有些脑筋不灵光的家伙想来捡现成的。狗朗就是堵上狼的自尊心也不可能把已经进了嘴里的肉吐出来。
社不堪重负,做着混乱的噩梦。梦里他被长着獠牙的怪物追赶,想跑却连迈开腿都十分困难,阻力令他举步维艰,就像在涉水前进一样,而且水里有长长的水草缠住了他的身体。他拼命向前逃,那些拽着他的东西就越缠越紧,让他无法呼吸。社觉得迷迷糊糊睡了很久,再次醒来后发觉自己起爪悬空,后颈有一股力量牵制着, 脚底的地面晃动还不断地向后移动着。
社僵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正被叼着走,他明白自己正处在一个进退维谷的境地,告诚自己万不可因为一时冲动而毁掉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于是,社决定继续装睡——他尽量放松身体,像死了一样垂下头去。但他的这一举动根 本瞒不过狗朗。
狗朗在嘴里的小东西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无奈嘴巴没有空余和他交流,索性就任由社这种自欺欺人的行为。他突然回味起甜腻的兔子血,有些可惜这只兔子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只能尝到满嘴绒毛寡淡的味道——狗朗知道一切都是自相矛盾,如果兔子真被下了药,那他万不可再碰他身体一根毫毛……只不过那味道的确叫狼心神荡漾……狗朗摇头晃脑,试图在冷风中清醒一下,也许他太久没有吃过兔肉才会对一只瘦兔子如此嘴馋。
狼是耐饥的动物,而且意志坚韧,狗朗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常,于是更着急找到一个歇脚的地方。他跑动起来的时候长尾垂在身后,脊背上的肌肉线条起起伏伏,灰黑色的毛发令他几乎隐匿在昏暗的林间。
社被晃得恶心想吐,肩膀发麻,恒温动物口腔里的温度总归要比皮肤温度高那么一些,狼嘴巴里的热度渐渐让社有些难以忍耐,但他还是一动不敢动。黑狼的利齿正用着恰到好处的力道卡在社的脖子上,就压在动脉边,那种几乎让他心脏冻结的冰寒似乎再一次回来 了。兔子的小心脏正在超负荷地砰砰直跳,社根本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到哪里,会被怎样。他想要记住路线,却根本无法分辨方向,在实验室长大令他没有任何野外生活的经验,更不知道遇到了狼应该怎么办,他绞尽脑汁,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死路一条。
在一片黑暗之中,社感觉到这匹头狼突然停了下来。他睁大双眼,在微弱的光线里分辨着周遭的环境,林地的尽头在不远处呈现出来,陡峭的山体往天空延伸,在同样黑色的天幕下形成了一片遮挡。一处明显的凹陷引起了社的注意——大概同样引起了狗朗的,后者再次提起脚步,方向有了明确的目的性——社渐渐看清了这是一个山洞,而狗朗很有可能想在这里过夜。
老天爷求你在洞里变出一只熊把这匹狼咬死吧!社握紧瑟瑟发抖的小爪子祈祷,但等他们靠近了,他就知道自己的祷告不过是徒劳。这个山洞发散着潮湿空旷的气味,狗朗也四处嗅过了,没有动物生活过的迹象。狗朗往洞穴深处走了几步,找到一处避开风口的角落,就松开了牙。社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这么直接摔到了地上,虽然他全身是都是厚厚的毛皮,但实验室严格的饮食管理令他几乎没长脂肪,山洞的地面示质地坚硬的石头,社感觉自己的小屁股着地摔得不轻,疼的他一时半刻站不起来,还在地上翻了好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