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黛玉的话隐隐带着刺,宝钗自然不是听不出来,但只是一笑而过,顺势说:“我们整天忙碌,为的也不过是汲汲营营于二两阿堵物罢了,再俗套不过的,算什么大事业?”正说间,宝玉给她夹了菜,宝钗便侧头向丈夫轻声道谢。

黛玉看着他俩这幅开足马力秀恩爱的样子,便觉嫌烦。打从订婚开始到如今,多少年了,每回现于人前,两人都得把恩爱无俦的模样摆出十成十,恨不能全世界都夸他们是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璧人。她有心躲得远远的,于是刚一成年便迫不及待的搬离贾家,靠自己的能力自立门户,眼不见便心不烦。可他二人却似对她的厌恶全然无觉,隔三差五的便约她来家中做客,还每回都是宝钗亲自下厨,真情实感到令她觉得推辞都是一种罪恶,每回都得挖空心思找些重大的理由去推辞,实在辞不过,还是得硬着头皮上门去。

她早对宝玉没了什么绮思,只是惦着那份照亮她昏昏童年的凄薄的微光,但那究竟只是她的事。她也是诚心实意的祝宝钗与宝玉白头偕老、同心永结。毕竟在这桩家族联姻里,宝钗也不过只是贾家与薛家加深合作的一颗棋子,从头至尾没有多少说话的余地。当年真心关怀她这个破落户的人屈指可数,再怎么不对盘,那声“宝姐姐”到底也同“二哥哥”一般,是她真心实意的叫的。就算从前与宝玉有过一段未曾明言却为宝黛钗三人所共知的感情,可她还不至于为着一己心事,就恶毒的巴望着两人不幸福。

可她已经自觉地逃了,顺水推舟的忘掉她的存在,就当世上从来没有她这个人不成么?到底要怎样,他们才肯放过她?

乱麻般的思绪被细碎的瓷器触碰声打断,黛玉回神,便见面前的盘中多了几个碧螺虾仁。赦生莹褐晕血的眼正凝视着她,见她回视,便挑了挑眉,冲盘中的虾仁使了个眼色。他观察了半晌,在黛玉第二次冲这盘菜动了筷子后,终于确定了她的口味,必不会夹错的。

忽如一夜春风来,洒落清凉甘霖霏霏濛濛,那些零星自龟裂原野里迸出的焦灼之火徐徐熄灭,熄灭,连最后一丝烟气也消弭在了淡青的雨雾中。黛玉说不清此刻心底是何感受,在她还未意识到的时候,唇畔已噙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怀薰:你们看不到我。

宝玉:第一回合我就被ko了,心情复杂。

宝钗:好久不见分外想念。

黛玉:啊啊啊啊他俩又在我跟前秀恩爱!

赦生:菜,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