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位坚持只记录自己亲眼所见、亲身所历的故事的剧作家而言,鹤屋南北时常因为自己的职业操守而感到痛苦。那个诡谲美艳的森罗世界明明就在他身边,可就像两条平行线,看似触手可及,实则永不相接。他只能从街头巷尾的怪谈故事里拼凑那粉碎镜面的一点边角——可这又岂能满足一位剧作家的创作热情?
连平时表现得混不吝的病叶出门小子,都是当年鬼御门的大人物!而他,江户时代最伟大的剧作家之一的鹤屋南北,居然摸不着妖鬼世界的一点影子,这样的不甘与不忿,实在令人煎熬呀!
在病叶出门、椿与赦生离开后,鹤屋南北从坐席上冉冉坐起,急急地记录着适才观战时纷涌的灵感。可越写越是不忿,忽然,他重重的攥起稿纸,砸在了腿上。他不曾注意到,身后本自明亮的光线不知何时染上了森蓝之色,涌动的鬼雾缓缓侵来,不声不响的淹没了他。
冥冥中,传来一位女子含笑而隐含癫狂的声音:“鹤屋南北,你很想‘看见’吗?”
鹤屋南北的眼睛因恐惧而圆瞪,爬满眼球的红血丝如有生命的向四周蔓延,明明是活人,不知为何竟透出了三分魔鬼之相。苍老的剧作家的嘴角徐徐的向两侧拉长,上扬。半晌,他狂热的声音急切的在雾气间回荡:“鬼姑,你能让我‘看见’?”
一日之间促成了两位关键人物的魔化,满溢的得意之态令美惨尼惨白的面容上都泛着光,她抚了抚笑止的发顶:“本以为我们的准备已经足够充分,真是想不到啊,惊喜总是接踵而来。这难道是吾王苏醒前的喜兆吗?”
笑止眨眨眼,乖巧的道:“银鍠赦生,病叶出门,都是意料不到的强大男人。”
“和他们比起来,主动加入的邪空似乎有点逊色呢。”美惨尼笑道,“笑止,你说说看,这三个男人最终胜出的会是谁呢?”
“美惨姐姐,我只负责观察,不负责思考。”笑止这么说着,到底还是顺着美惨尼的提问,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好像,没有区别。”
美惨尼高声而笑,尖锐如刀的声浪割碎了周遭沸腾的雾气,令二鬼身周霎时出现了方圆一丈的空白:“不错,没有区别。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胜出,都将是最强大的男子。而只有最强大的男子,才能为我们带回最强大的女王。”
回鬼御门的路上,天色渐黯,邪空的黑衣似乎随时都将融入无所不知的黑暗中。沙门带着几位师兄弟跟在他身后,有些空虚的胃囊提醒着他晚饭的时候已经错过了些时候。唉,自家那个节俭成性的婆娘,晚饭肯定又是把饭桶里剩下的凉米饭拿热茶水泡一泡,配点咸菜,就算是一餐饭了。就算是要给几个孩子攒钱,可节省成这样也太抠门!他每月拿回家的俸禄又不算低!
他愤愤的想着,为了转移一腔悲凉之情,口中便嘀咕道:“邪空门主,真的就这么放椿走吗?还有那个银鍠队长,竟然敢公然和门主叫板,实在是太过分了!”
邪空的脚步忽然停了。门人们纷纷停步,不明所以的望着他,等待着这位新任门主的训示。只见他迅速转过身,手不知何时已按上了刀柄。
快到视觉不及捕捉的刀光,在黯淡的暮色里几近于毫无痕迹,门人们的尸体像破布口袋一样栽在地上。沙门放大的瞳孔里犹自残留着不可置信的惊骇之色,残余的亮光倒影着从黑暗中凸出的畸形身影,它们缓缓欺近,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