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已因工作出色升为行动组组长,亲自深入侦查日军在虹口的海军军火仓库时却被组织中的叛徒出卖,险些暴露。

海军军火仓库炸毁后日军震怒,处处风声鹤唳。

宫先生听到消息立即前往上海八路军办事处,与刘少文、吴成方交谈整日,归后静坐一夜。

他想起他对秦川说的话:“所以秦队务必要记得,永远别把自己放到死路里。”

秦川没听他的。

他想他自己说过的话:“这种时候应该以大局为重——比起一个警察,我们好不容易打进去的’钉子’更不能暴露。”

那他也不听自己的。

《孟子》曰: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知其可为而为之,知其不可为而不为,是谓君子为与不为之道也。

他早就说过:“况且,我也不是什么君子。”

破晓时分,宫先生沐浴更衣,西装革履一如往日,起身出门,朝着迎面而来的日本特务微微一笑。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宫先生遭受数日吊腕拷打、烙铁、拔指甲、铁梳、老虎凳折磨后“不堪重刑”,供出一批同伙,皆是汉奸或国民党亲日派,无一延安同志。

从此碧落黄泉,杳无音信。

或金风玉露、巫山云雨,或披坚执锐、马踏蓝关,都不过是一个壮阔故事里的青萍之末。

家国天下,天下家国。

第10章

1937年11月,杜月笙拒绝了日本人的拉拢,迁居香港。

年底,“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成立,简称军统。

1938年3月,“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局”成立,简称中统。

1940年3月,汪精卫在日本的扶持下于南京成立伪政府,严峫、江停、秦川等人均在伪政府任职,并先后加入军统或中统。

他们各自手上都沾了同胞、同行的血。

有时秦川彻夜在惨白的灯泡下用刑,前一夜还是共同企盼美好未来、商谈抗日救国的同志,今天便在他面前遍体鳞伤、鲜血淋漓,而他就是刽子手,那一身伪政府的狗皮仿佛跗骨之蛆,让他浑身都泛着难以忍受的刺痛。

然而恍惚间,他看到墙角仿佛立着一个穿着西装的俊雅身影,耳中便响起那内蕴破釜沉舟孤勇的沉稳嗓音:“你必须踩着他们的血往上走,做更大的贡献,直到打破错误的秩序、恢复人人平等。故以战去战,虽战可以。以杀去杀,虽杀可也。”

孟子曰: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

江停对严峫说过:“这条征程漫长艰难而无止境,一旦踏上就难以回头,有时甚至连辞职或退休都无法将这条路从生命中抽离。能身披国旗走到生命尽头的人毕竟是少数,更多的人中途就离开了,走散了,或者迷路踏进岔道,再也无法并肩战斗。”

秦川入党的动机其实远没有那么高尚,但不知不觉间,城头变幻大王旗,他却已经走了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