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先生追求全世界无产阶级联合的大义,宛如夸父追日,一场轰轰烈烈,最终却戛然止于儿女情长。

而秦川已经坚定不移地踏上了这条正确的、由无数先烈、战士、同志的骨肉砌成的路。

同胞来自五湖四海,一期一会,又奔赴大江南北。

或骑汗马出长城,或成无定河边骨,虽九死其犹未悔。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命运的轨迹从四面八方延伸而来,形成一张无形的巨网,将世人尽数裹挟在其中。他们必须踏着那些英灵的血走下去,一直走,直到看见光明。

拼将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

秦川迭立奇勋,戴笠甚至把他召到香港特别予以奖励。在香港时,秦川迟疑良久,还是没有去拜访杜月笙。

那时他“任职于”军统上海区国际情报组,根据组织安排充当汉奸,打入日本谍报机关。

他在找一个人,但他不知道自己正走在那个人没能走完的路上。

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

秦川作为伪政府狗官被押去行刑,戴笠暗中派人偷梁换柱,保了他的性命。

多么熟悉的情节。

他们相处不过半年,分别已经十年。

秦川至今不知宫先生的下落,但他已经在十年前宫先生走过的路上越走越远。

依仁蹈义,舍命不渝,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真正的战争刚刚开始。

9月,杜月笙返回上海,重振旗鼓。

秦川代表重庆政府劝说杜月笙留在上海——这也是宫先生曾经做过的事。

席间,他终于忍不住询问宫先生境况,却拿到一封十年前宫先生的简短手书:

“一愿抗日成功、海清河晏,二愿革命成功、国泰民安,三愿秦岭绵长,川河永寿。”

大概是担心宣纸脆弱不好保存,信上裱了一层金箔,已经沉成了黄河泥沙的颜色。

薄薄一纸家书,便是心头泰山落定。

秦川轻轻地捏着纸,他感觉自己的手在抖,便把手放在桌子上,结果连桌子也在抖。

心脏忽然无规律地紧缩起来,有几秒之间他甚至不太喘得过来气,像是冥冥中窥破了什么东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