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杯中的红茶已经倾泻得一干二净,我才把茶杯递还给他:“显然最重要的永远是性命。有了命,我们才能再考虑点别的什么。”

他扬起嘴角笑了。那笑容十分苦涩,像极了弥涅耳瓦告诉我他爱我时的笑容。

“抱歉。”他目不转睛地凝视我的脸,“一直以来,我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我相信对他人的爱永远是虚伪的。那些所谓的爱,源于私欲。为了产生“爱人”而引发的满足感,人们把自身的情感冲动和对他人所做的行为统称为“爱”。归根究底,他们爱的不过是自己而已。

这或许就是裴多菲·山陀尔在诗中写下“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的原因。

马尔斯并没有错。他只是不懂得如何做到虚伪。而我作为他的女儿,也并不是那么热爱虚伪这项事业。所以我不乞求任何人的原谅,也不原谅任何人。我不相信任何人的爱,即使我会利用它。我也不会爱任何人,即使我会承担我应尽的责任。

“知道么,父亲。”我盯着马尔斯的眼睛,在他的眼里找到了我自己的身影,“弥涅耳瓦姑姑告诉我,您很爱我。”我歪了歪脑袋,“可我不信。我不信她,也不信您。”

那晚,他在奶奶的帮助下抛下一切,离开了布鲁尼。

这件事的影响自然胜过当初我患病的消息不胫而走后引发的风波。王国议会的谴责,同党的质问,舆论质疑引起的家族产业崩溃,所有重担在一夜之间统统压到了弥涅耳瓦肩上。

原谅她从小在军营长大,连财务报表都看不懂,面对种种陌生的名词只能哑口无言。我从未在她那张高傲的脸上看见过这么难堪的神色。“叛国”的兄长带给她的不仅是颜面扫尽的冲击,接下来她还要直面四年来全部努力的崩盘,以及九死一生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