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便恶狠狠道:“不用你假好心!”
气得贾政又要骂,探春忙道:“环儿赤子心性,不忍姨娘受罚,因此言行无状,父亲请宽恕一二吧。”
贾政愣了一下,他自来只让孩子们叫老爷,谁知探春情急之下喊了一声“父亲”倒让他心里感慨万千,叹了口气,便不再如之前严厉,只道:“你姨娘不懂规矩,必须要罚,就禁足一个月吧。”说罢看了一眼贾环,道,“你这样大了,遇事却不能为你姐姐撑腰,反而对姐姐不敬,去将四书各抄十遍。”
贾环低着头,闷闷地应了。
待众人都走了,探春一个人在房里掉泪,侍书劝道:“姑娘何必跟糊涂人生气。再说,姨娘闹腾也是因为从前被管得厉害,一下子松了,她便有些不适应罢了。”
探春泣道:“从小儿便骂我是白眼狼,说我一心奔着高枝儿去。好好儿的,我何苦如此,要是娘三个一道儿被厌弃了,那还有活路吗?
我只恨我没有托生成个男儿身,但凡我是个男儿,能顶门立户,我必能干出一番事业来,也不至于如今这样。”
侍书听着也心酸,都说太太待姑娘好,可到底不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姑娘要比旁人多陪多少小心,如何地察言观色才能得来这份另眼相看。纵是这些年攒下几两银子,也都偷着贴补在赵姨娘两个身上了,偏这些话说不出来,只能由着赵姨娘在外头胡诌些“有了钱也不知道给兄弟,都便宜了旁人”。
探春哭了一会子自己拭泪道:“行了,还有事要忙呢。”
过了年,大年初一,宫里传出来元春薨了,贾政一时反应不过来,年前不是还说见好,怎么这会子就去了?
贾赦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闷了一天,把跟着的小厮吓得够呛,忙去跟邢氏说,邢氏也不敢管贾赦的事,那小厮便只得找贾琏。
贾琏想了想道:“没什么大事,你们在外头听着老爷招呼就是。”
回去凤姐儿便说:“老爷可能是害怕了,家里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他心里没底了。原本有个娘娘在宫里,他还能骗骗自己,现如今可是一点儿指望没有了。”
贾琏叹道:“我估计也要不了多久了,只是现在守孝,我也不好出去走动打听,还得请姑父帮着探探才是。”
凤姐儿道:“我这几天一直想着这事,珍大哥哥才是真的险,我猜着敬大爷在这些事里定是掺和得深,最后才不得不出家,又死遁,他想给儿孙拼条活路,偏珍大哥哥**熏心。皇家的人,纵是……那也只能圣人管,珍大哥哥这边怕是不好,好歹的,能把蓉哥儿保下来也是好的,还有大嫂子,苦了一辈子了,最后又得受这个牵连。”
贾琏叹道:“人生一世,无人不苦,更有那比我们苦百倍的,我们已是好命了。”他用手细细抚着凤姐儿的脸,“我只怕连累你受苦。”
贾政是个老实人,什么王法也不会犯,只有王氏因放贷必会受罚,轻重只看圣人的心思了。
贾赦虽知道一些往事,毕竟自己没参与,就不知圣人会不会牵连了。
这种万事不由己的滋味叫人难受,凤姐儿便给自己找了些事做。她先借口守孝不便将吕先生送出府,又给福满娘两个发回了卖身契,命她先去伺候吕先生。
福满先还不去,凤姐儿便道:“我原要托你平姐姐的,只是你想想,她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了,难道我还能让她日里夜里的跟着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