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剑,这个名字听来颇有些熟悉。
思及此,夏侯坤身子晃了几晃,几欲仰头倒下,他带血的嘴角微微上扬,笑着说道:“正正,原来你这剑唤作正道剑,你可知……你可知我这柄扇唤作什么?”
朱正廷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说这个?”
夏侯坤艰难地笑笑,仍道:“刚巧,我这柄扇唤作乾坤扇。乾坤扇,正道剑,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棋逢对手、天生一对?”
朱正廷被他逗笑,很快又绷紧神色,道:“受这么重的伤,还有空同我嬉笑?快别说话了。”
他右手将剑尖朝下,于那船板上一拍,借力跃起,平视着岸上道人,道:“修宁道长,你既还顾念往日与我正道剑的交情,眼下不妨卖我一个人情,今日暂且放过他。”
闻言,修宁道长摆出一副云淡风轻不干己事的模样,只是理理衣襟,整好残破的缁衣,再行过一礼,退回夏侯凉夜身后,始终不发一言。
夏侯凉夜于那软椅之上悠悠闲闲地举起一枚制式方正的印玺,置于暮秋凉日之下,细细观赏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才不紧不慢道:“少侠适才好身手,令人钦佩。可是,此乃我九辰国事,单凭少侠与道长的私交便想了结,恐怕不易啊。”
朱正廷犹豫了半刻,蹲下身子向夏侯坤道:“适才不及再行催动内力防备,气息全运在剑上,只能硬捱那人一掌。此刻我真气大乱,已是自顾不暇,而那道长虽受了我一剑,却也不过皮肉之伤罢了,何况对方尚有大部压阵,我已无能为力,真是对不住你。”
夏侯坤听他说话间气息已是大不如前,嘴角仍不住有鲜血涌出,知那一掌偷袭着实威力不小,心中不免又是一紧。
朱正廷又道:“我相信你是受奸人诬陷,绝做不出弑君这样的事,可是说话的人从来都不是你。过去,九辰帝可以左右你们兄弟二人的命运,如今,你的亲弟弟也可以牢牢扼住你的命喉,说到底,连自己性命都做不得主,太子身份又算得了什么?”
其实,对于夏侯坤这般气血男儿而言,从前朝堂之上挥斥方遒,意气飞扬历遍四海,颇有些人生得意之感,实则从未真正遇到难疑之事。
岂料运命之无常,往往疾如旋踵。
无辜蒙受不白之冤、背负弑君恶名受尽唾骂这样的事,提起来,总不免有些心酸。
好在他天性豁达,不拘名缰利锁,这心酸也只是一忽儿的事,很快便过去了。
夏侯坤于难以呼吸之际,仍是笑道:“老师曾说,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这个我早已懂得。可是你......正正,你若再不走,可就真的走不成了......”
朱正廷摇摇头,续道:“你待我很好,我都记在心里,我心里是敬你的,往后清明寒食,我定会诚心诚意地祭你。那日别苑行刺,你说过你我有一剑的缘分,若死在我剑下,其实也坏不到哪里去,你说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