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文沉默半晌,低声问:“松娘做了什么?”
“她活剖了孔生,还让娇娜永陷梦魇。”医续断说着又叹口气,“若非你太蠢,娇娜本也是要死的。”
“那松娘……她如今怎样了?”
“她误杀了你,心中很是愧疚,又因为残害同族,不为狐族所容,如今成了一只狐鬼四处飘荡。”
陈启文沉默下来。
松娘在娇娜和孔生的故事里,只是一个将就的妻子,一个碍事的堂姐。她和她的孩子,只是那两个人真爱路上的绊脚石,是他们的“不完满”。
可是松娘何辜,小宦何辜?
“这雷劈的好!”
她将草汁一口饮尽,将瓷碗重重按在小几上,任由那苦涩的滋味在唇舌间肆虐,“我若真是松娘的好友,却亲手将她推入火坑,被雷劈死也不冤。”
“你还是不明白。”医续断直起身,“与天命抗争,势必遭受天谴。要想活着,就得安分从时。”
松娘的命就是为娇娜和孔生做垫脚石,小宦的命就是失去内丹早亡。
这是天命。
“医先生。”
陈启文的目光如两道利剑,“医先生是安分从时的人吗?”
他敏锐地直指证据:“原定的天命里,孔生弃官散心之时再遇娇娜,靠的是皇甫公子从中牵线,但天台县狐妖渡雷劫……那只狐妖,便是皇甫公子吧。”
这其中若说没有医续断的手笔,她是绝不相信的。
少年人这才真正的笑了起来。
他从来没有这样欢畅的笑过,眼睛弯成两弯月牙,身上的气息也不再像霜雪那般凛冽,仿佛一座雪山倏忽消融,草芽从湿润的土壤中钻出来,冷峻的高山一息之间便郁郁葱葱起来,草满山、花满坡,满溢着春日的清甜气息。
“我若安分,便不会在此。”
陈启文松了口气,也跟着笑起来。她嘴里还有草汁的青涩味儿,圆圆的杏核眼里闪烁着熠熠的光芒,笑容纯稚宛然。
“我也不想认命。先生将我掩饰成男子,便是明白我的心意,是不是?”
她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落着各种因贫贱而起的病。如果不伪装成男子,一个势单力薄的孤身小姑娘会遇到什么,不需要多想。
医续断从窗子往外张望,目光越过庭院,落在馆堂里的赵霁身上。
秦素问会有与她同心同路的人。但是他不同,他不需要伙伴,也不会觉得孤单。
屋子里的血腥味渐渐浓重起来,医续断跨步往外走,“你先处理一下,喝两剂补血的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