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烟花风流

弯月渐渐爬上房顶,周遭的一切都仿佛拥挤了起来,蠢蠢欲动的白雾将夜色渐渐淹没,于是月光也不在明净,薄薄的一层晕光,清清冷冷的俯视着下方恍惚的人影。

下半夜的时候起了风,院子里的秋千架被吹的吱嘎直响,来回摇晃个不停,晓星尘看了一会儿被晃的头晕,只得关了门进了屋子。

炉子里的火将熄未熄,只剩下零星几点火光,银碳烧过的味道还很浓,所幸离床稍远的地方开了半个窗户,才没有显的屋里有那么闷。入睡前薛洋和他吵了一架,连鸡汤都差点掀翻了,好在还惦记着吊人胃口的香味,才没下得了狠手。

他把晓星尘赶到院子里,自己吃了东西洗了脸就钻上了床,睡之前还特意抱着剑,生怕人半夜会爬上他床似的,把晓星尘看的死紧。

凳子也被薛洋一剑劈成了两半,就因为晓星尘问他以后可不可以不再去青楼楚馆那种地方,他只鄙夷又不屑,仿佛在看一个傻子,长剑几乎指到晓星尘面门,又愤而收回砍翻了凳子,恨恨道:“你凭什么管我?你又有什么资格管我?”

他甚至连晓星尘的名字都不想知道,纠正了数次仍然喂喂喂的喊,用一种漠视至极又满不在乎的语气。

冷风吹进心里每一道深壑,每一个褶皱的转角,里面包裹的层层叠叠弯弯曲曲的,全都是晓星尘对自己不正常行为的质疑。他觉得自己过的恍恍惚惚,不明白究竟现在是一场梦,还是从前不堪入目的十多年才是一场逼真的梦?

虚幻泡影,行到尽头时难道又是一场撕心裂肺的妄想?

他醒时周围是一片混沌不清的黑暗,瞎了多年,一时也分不清是天黑还是眼珠子依旧没有,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掠过山巅又穿过迷雾,最后又恍然无觉的回到了他又恨又怨的义城。

那里有仿佛永远都无法消散的白雾,间或挟裹着浓厚无边的黑色,他分不清是因为无根无依心若浮萍才自由来去,还是残留的嗔痴将他死死锁在这方寸之地进退不得。

他像一个局外人,冷静旁观的随着义城不太明亮的太阳一点点将过去和被留下的人串连,再一次次体会失望绝望痛不欲生,他不知道悔恨和遗憾能不能弥补,却在日复一日鲜血淋漓的自伤和求而不得中,把孤守空城的人刻在了缥缈不定的虚弱魂魄里。

他从薛洋那里得到了一双眼,也从此得到一颗无法忽视的火热的心。

床上少年发出平稳的呼吸声,双手抱着的剑也不知道扔去了哪里,直到炉子里的火最后一丝明亮也悄然隐去,屋子里重新黑乎乎一片。而这样的黑暗晓星尘是习惯的,他可以瞧见笼了薄纱的夜色中,少年熟睡的脸,不知道梦见了什么,轻轻翘起了唇角,然后不轻不重翻了个身,搭在肩上的被子被踢下去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