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有何人进入过本座的寝宫?” 他压低着声音问道,声音里竟有一丝颤抖,惊讶和疑惑。

“回陛下,无人进入陛下的寝宫,尔等仙侍及守卫皆在岗位上,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人物,且陛下所设的结界也完好如初, 陛下,是否有丢失何物?” 仙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润玉的态度。

“邝露有否来过?” 润玉不死心地问道。

“回陛下,无。邝露仙上今日随太上老君学习炼丹之术,并无到璇玑宫。”

“无事,退下吧。” 润玉轻声地道,语气中仿佛是忽然断了芯的蜡烛,朝门外挥了挥手,虽然门外的仙侍并未能看见。

他缓慢地迈着步子靠近了那棋盘,仿佛一下子苍老了不少。指尖轻轻地,试探般地贴近那棋子,仿佛想知道,那最后落下的一子是否还保留着伊人的温度。他摩挲这那一颗棋子,发梢垂下了一缕头发,苦笑着,“觅儿,你到底是恨毒了我,连这最后的念想都不留给我,即使你已魂归天地,连等着你回来下完这盘棋的念想也要让我断干净了。你留给我的不多,那些你画的画儿我已交给了旭凤,这,这盘棋,” 他哽咽了,头埋得很深,头发从削瘦的后背垂下,挡住了他的表情,只见他的肩膀微微地耸动着。

“这盘棋还没下完之时,你还是那个天真无忧的葡萄,我多恨我自己没能守住那样的你。不过,只怕是那样的你,也只愿被旭凤守护吧。我自始至终,都是个自作多情之人,” 他苦笑着,泪珠儿滴落在棋盘上。

这一切入了锦觅的眼,使她嘴里一阵苦酸。她也惊讶自己现如今已经没有了□□,为何还能无故在嘴里尝出苦酸呢,原来这竟是润玉的感受啊。可是她本意并非如此,她并非想要断了他的念想,只是想告诉他,她的存在。她六瓣霜瓣同时运力,想要飘至润玉的耳旁,告诉他,她在这里。可是方才运力挪动棋子消耗了太多灵力,纵然她使尽力气,在跃至润玉的衣袖旁,她仍无可抑制地望下坠落。

她仰视着润玉,看着他的泪珠不断地坠落。

“原来一直以来,你抓不住我,无法靠近我,竟是这种感觉……” 她似乎感觉到她的眼旁也有什么东西滑落。

这一晚,锦觅决定留在璇玑宫陪着他,即使他看不见她,甚至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但是今日是她的莽撞之举,使得润玉对她的误解又加深了。她想,若是留在这里修炼多些时间,或许有机会让润玉能听见她的声音,她平生最恨的事之一就是被人误解,必须要想办法向他解释,她如此这般想。

夜已悄至,正在案桌上批阅奏折的润玉衣袖一挥,寝宫内旋即亮起了烛光。他闭眼凝息片刻便起身到簌离的肖像前,换上了一些糕点和热茶。原来他竟还把他的生母当作还在生般,为她置办三餐,而非只是简单的供奉。

“母神,孩儿要出去散散步,” 他垂下眼帘,用手指拭去供桌上洒出的些许茶水,“真是说来好笑,这偌大的天界,孩儿能说说心里话的也只有您了,纵然您无法回答……若是,若是在这上清天之外还有别重天,您是否在那看着我呢?如果……如果您在那里见到了觅儿,可否替我好生照顾她?她像个孩子一样,头上别着根葡萄藤的发簪,性子也是活泼直爽得很。我想……她这人爱憎分明,即使知道您是我的生母,也不会迁怒于您。若是真的有的话……” 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趁门还没有合起来之前,锦觅顺着风跟着润玉溜了出来。润玉掌权后的天界并无太大的变化,他本就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才夺权的。前往落星池的路上颇为安静,只有远处传来一些轻声细语与碗筷相碰的声音,那些星点闪烁的橘色光点都是别的仙家其乐融融齐聚用膳时散发出来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