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咎喝得不比他少,听过之后全给忘了,只勉强记得到最后他们又哭又笑,将酒壶举过头顶,又重重摔在地上。甘醴顺着面颊滑下,似是眼角的泪。
这会儿晏道长听到响动,抬起头来,向着叶无咎轻轻一揖。那姿势云淡风轻,格外洒脱,颇显晏道长本人的风格。
叶无咎正打算回礼,眯着眼走近两步终于看清了,忽然就这么直愣愣地停在原地。
——眼前这位道长,眉目清明形容整肃,长发一丝不苟地以莲冠束起,是极其疏朗的模样。
这……不可能是晏清辞,但为何——他们看上去如此相像?
张雪辰见他神色茫然,便笑着介绍说近几日来人手调度,晏道长昨日刚到,这宴席就是专为他们接风的。
叶无咎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说久仰幸会。
此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先前所见的确实是晏清辞。只是道长整理好了须发,整个人的气质就跟着变了——怪不得看上去既熟悉又陌生。
眼前的晏道长,也不见得是多么俊朗的容貌,但与那天夜里比起来,足以称得上是豁然开朗。
大概是因为先前的一面之缘,后来吃饭的时候,晏清辞就坐到了叶无咎边上。
众人喝得东倒西歪,晏道长依然笔挺地坐着。方才来回敬酒,他也饮了不少,然而除却颊上薄红,他看上去并无半分醉意。
叶无咎见状,敬佩之余,亦不敢贪杯。他看晏道长和周围的人都不太相熟,自己也无聊得紧,就拉了他绕到帐子后面聊天。
厚重的帷幕将他们与外界完全隔离开来,不成调的歌声渐渐隐没在喧嚣里,和灯影一起,全部微弱下去。
叶无咎斜倚在柱子上,问道长怎么喝不醉啊?
晏道长说还好,其实有点儿困了。
话虽这么说,他的目光仍旧亮晶晶的。幕帘后面光线昏暗,错花镂空的梭编纹路间,漏下点点不成形的光斑。
微醺之中,叶无咎半阖着眼脸,看到他年轻的容颜,摇曳着,就像是白幕后的影戏。
他忍了很久,终于委婉地问起胡子的事。晏清辞笑了一下,说之前是为了掩人耳目,但现在已经没必要了。
叶无咎没有细想,随口应了一声,又说道长这么好的酒量,那伤心的时候怎么办?
什么?
道长没听过,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叶无咎慢吞吞地念着,话音未落,背后的帘子被一下子掀开,有人探头进来,大叫一声,笑道你们怎么躲在这儿?
叶无咎夸张地打了一个嗝,挡住递来的杯盏,说我醉了失陪。他溜得快,那人没抓住他,便转向晏清辞那边。叶无咎走出两步,终是觉得不够义气,回来夺过酒杯一饮而尽,而后扯住晏道长的衣袖,带着他往外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