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殊目下无尘,清高得很,根本看不上凡夫俗子们。学校开了这许久,他一共也只收了四个徒弟,现在这四个徒弟都被拘在校长室里,陪他写书。
蒋平余光数了数校长室里的桌子,果然,除了晏殊的大案之外,另有五张小桌。
看来这一位就是晏殊的第五位徒弟了,可能收得较迟,蒋平一次也未见过。
那人笑了:“高徒不敢当,可能算是个账房。”
他对蒋平一揖:“在下公孙策。”
蒋平忙扶起他:“原来是公孙兄。在下蒋平,久仰,久仰了。”
公孙策笑道:“蒋老板才是久仰了。”
他从自己的桌子上取出一本账册:“这是今年清北大学的总账,”又拿了一本:“这是各分部的细账,我都已核完了,没有缺漏,蒋老板可以看看。”
蒋平将两本沉甸甸的账本接在手里,笑道:“既然公孙兄已经核完了,我就不看了。”
公孙策笑了,又拿出一本:“这是百科全书的新稿,象数篇。”
蒋平讶然:“晏校长这么快又出新稿了?”
公孙策点头:“没错。但象数篇之后,恐怕要空出几个月不能再有新书。”
蒋平不解:“这是为何?”
公孙策有些尴尬地笑笑:“其实是写上一篇乐律篇的时候,师父有些地方未求甚解,产生了疏漏。当时交稿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别扭,但俗务缠身,且稿都交了,不好再补,因此推到了现在。眼下正近年关,学校也放假了,各方无事,师父就带着几位师兄外出采风,争取在明年开春之前再写出一编乐律补,将之前疏漏的地方都修订上。”
蒋平道:“原来是因为这个。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怎么走得这么急,连个招呼都不打呢?”
公孙策道:“蒋老板与师父也算是有交情的朋友了,难道不觉得师父……”
他是晏殊的徒弟,不好把话说得太明白,只得以眼神示意:“……因此,师父只留了封信给我,请我转交给蒋老板,就带着师兄们坐船走了。”
他从桌上取了一封信出来:“我留在这里,就是为了等待蒋老板。信送到了,账册也交给了蒋老板,在下也该回去了。”
蒋平见他穿得简朴,恐是寒素之家出身。晏殊虽不会苛待自己的徒弟,但也不会过分溺爱,公孙策在这里帮他编书,拿的也只是皇帝规定的助学金。
不多不少,能叫人活下去,但大抵不能活得有什么尊严。
长安居,大不易。
晏殊过惯了富贵日子,恐怕察觉不到自己这徒弟的窘迫。
年关将近,天寒地冻,风雪交加,公孙策仍穿着单衣。
晏殊的校长室里燃着火盆,较温暖如春,还不觉得什么。
若是穿着这一身走到外面的冰天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