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去,如此狼狈的境地之下,那张脸上却依然见不到惊慌的神气,白石微微扬头:“要走了,带我向迹部督察问好,如果到时他还能和你问好的话。”
刷的一声,枪柄猜着额角飞过,白石连眼睛都不眨,他侧头,旁边的铁壁被打出一个小小的凹陷。
“不劳费心。”手冢收回手,“我做警察一十二年,你来香港三个月零两天,所以……”他贴着他耳边说,“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白石望着面前的人,手冢的眸子是一种亮澈的茶色,在阳光下很深很暖,但是在此时此刻,在黑暗中,隔着镜片,却又扑朔难明,极冷极凉,他想,果然,切原和桑原火并的那个晚上,那一瞬间的对峙,并不是错觉。他深知这个世界上许多事,许多人,想象中和实际上,完全不是一个样子,天差地远,而白石一向都喜欢有意思的东西,他低低地笑起来。
手冢不去理会,他拽住另一条缆绳,向上攀。
攀到一半,听到那个声音说:“后会有期。”
再简单不过的几个字,声音也极轻,但那背后却有浓郁的血色蔓延开去,他们都深知今天这个梁子是结下了,从今往后,再见面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绝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手冢没有回头,他继续向上。
迹部揽着那个人,木梁压在他身上,又重又沉,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挪开。
慈郎却仿佛一点也感觉不到痛苦,他的面庞上甚至带着微微的笑意:“这不是挺好的。”
迹部望着他,不知道是回光返照,还是什么的,那双眼睛不再混沌,说不出的清亮而有神。
慈郎感到身体变得十分轻,犹如一片羽毛,他一点也不觉得热,这些年来,那些时刻伴随着他的,噬骨的熬煎,辗转的痛楚,此时此刻,好像正离他远去,熊熊的火焰,劈啪下落的杂物,都看得并不真切:“迹部……”他叫他。
迹部紧紧攥住他的手。
“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在警察学校里,有一次障碍赛,我和人家打赌说会赢你……”他微笑着侧头,仿佛在回忆,“我那时是真的很想赢你,真的很想……”
“我知道。”迹部说。
“那天的天气也很好,天很蓝,上面有薄薄的云彩……我们打警校出来的时候,那天也是,也是这样。蓝天白云,阳光明媚。头顶有风,那些旗帜,就在上面猎猎作响。红的,绿的,黄的,好多好多颜色……教官说,你们今后要做个好警察啊,他对我说,慈郎,你要做个好警察,我记得很清楚。这些年,我只要一闭上眼睛都还能听到这句话,可是,后来……”他的眼睛中流露出极度痛苦的神色,“后来……后来一切就都变了……迹部……”
慈郎说不下去了,仿佛有什么东西把他重新拉回了现实世界中,那些滚滚的热流包围住他,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
“是什么时候的事,”迹部抱住抖得厉害的人,忽然问,“你什么时候又开始复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