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穗禾十五岁的时候,独自一人从青州赶往徽州,夜里风寒露重她一个人提着一盏幽暗的灯,从徽州清台县穿过乱葬岗来到凌云峰的凌霄山庄,只为了在旭凤生辰那一日给他送天山雪莲。

明明可以等到清晨再来,可穗禾害怕雪莲凋谢所以趁着夜色而来,而那时旭凤还在梦乡,也不过是看了一眼雪莲,清梦被人搅扰,他的眉宇之中透漏出一丝丝不耐烦,但还是道了声:“很喜欢,谢谢你。”

穗禾什么也没注意到,只这一句入了心,让她开心了许久许久。

润玉给她冻红的双手递上手暖的时候,就看见她在笑,笑得明媚可人,风尘仆仆,发丝凌乱的的她,因着夜风微微缩在一起。都已经这个样子,旭凤也只是冷冷淡淡,他就不明白穗禾这有什么开心的。

荼姚一听说穗禾来了,急忙忙的就起身过来了,正好见着润玉给穗禾递手暖给穗禾,正好看见他的指尖触到了穗禾的掌心。荼姚神色极为不悦的看着润玉,润玉知趣的退到了后头。

“真是个傻丫头。”荼姚搂着穗禾,又气又无奈,又是吩咐下人准备姜汤,又是骂旭凤不懂事。看着荼姚如此紧张穗禾,就好像是母亲对孩子的疼爱一般,润玉好生羡慕,他在凌霄山庄,从来都是多余的。

没有人在乎他,也没人会注意他,也没人知道他心中藏着一个人。

明月高悬在苍穹之上,不远处阁楼上的铃铛在夜风里叮铃铃作响,白桦树叶沙沙作响。

空旷的街道上,润玉放慢脚步,穗禾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他们从没有像今日这般,趁着月华星辰,安安静静散步。

穗禾看着眼前人,衣袂飘飘,身姿如玉,这在月华秋夜里好似九重霄上不染纤尘的谪仙人,遗世独立。

他这个样子,倒让她想起了一些似乎很久远的事情。

那是在穗禾与旭凤已经确定婚期之后的一天夜晚,穗禾在姨母荼姚处挑好了自己的嫁衣,喜滋滋的回自己常住的红羽阁。就看到夜风里,蓝花楹树下,润玉一袭白衣的立在那,孤独的好似一副孤玉寒梅画。

他听见脚步声,蓦然回首,微微一笑,莫名其妙的对着穗禾问了一句:“阿禾,你开心吗?”

那一瞬,鬼使神差的,穗禾觉得心漏了一拍,她愣愣的看着他点了点头,回道:“我很开心。”

润玉听见她的回答,又笑了,将一枚鱼鳞状的月白玉佩交到她手上:“那就好,要永远开心呀。”说罢,他转身离去,白衣划过蓝花楹紫色的花朵,如天际的飘渺云烟后的明月般不可追寻。

出嫁那日,穗禾正好带着那枚玉佩,在那日,她所有的一切都付之一炬,那枚玉佩是她唯一留着的,与旧日有关的东西。

一路上,二人没有再多的交谈,只穗禾紧紧跟在润玉身后,偶尔装作害怕的模样下意识去抓润玉的衣角。

穗禾装模作样乐此不彼,润玉心知肚明却不戳破。这一路走来感觉格外的快,一抬头,就已经到了。

帆旗上朱红大字写着“一间客栈”。

“我到啦,谢谢你,润玉。”穗禾抱着狸花猫一步跳上台阶,回首微微勾头眉眼弯弯的看着润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