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唐突地回想起米格斯,根据周围人的只言片语,那货吞掉了自己的舌头。他不禁疑惑莱克特能忍受无礼到什么程度,又是以什么标准来衡量它的,不过显然他是认真的。
他们之间陷入一片沉默,直至威尔迸出自己的名字。莱克特伸出手来,威尔让自己设法别做任何会激怒对方的事,只是与他握了握手。“很高兴认识你,格雷厄姆先生。”莱克特说,“相信我们能相处融洽。”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指甲很干净,修剪整齐。他手劲很稳,却没有试图握紧威尔的手。他不需要那么做也能让威尔感受到他的力量。
威尔伸手揉了揉后颈。作为一个如此在意礼节的男人,莱克特看起来却不甚在意威尔无法直视他双眼的事实。“我,嗯,”他有些困惑,“你可以叫我威尔。”
“那么你也可以叫我汉尼拔。”莱克特终于离开门边走进室内,坐到那张小书桌旁。“我总会收到很多邮件,”威尔从他的言外之意中听到了警告——别把鼻子伸到不属于你的地方,如果你不想它不见的话——以及谈话结束的暗示。
他爬到上铺,仰躺下来,盯着煤渣砖材质的天花板。之前的犯人把自己的姓名缩写刻在了上面。威尔以手指摸索着,那里还有某些帮派标记,以及粗糙的有关性器的涂鸦。在爬到上铺的笨拙动作与头顶乱七八糟的痕迹之间,威尔明白了汉尼拔为什么不愿意睡在上面,很容易理解,不是吗?
威尔能听到纸张柔软地窸窣作响,还有铅笔轻柔的刮擦声。时不时的,汉尼拔会无奈地叹息。他这时听起来尤其像威尔的老助教,当把某些特别二的论文递给威尔的时候他就会发出这样的声响。威尔如此怀念往昔的日子,五脏六腑因为渴望而纠结在一起。他侧起身子蜷缩起来,看着汉尼拔背部与肩膀的肌肉在薄薄的囚服T恤之下微妙地起伏。
“我在这儿会被他们生吞活剥的,”威尔安静地说。
汉尼拔折起正在阅读的信件,转过身子抬头看向威尔。他斜靠在椅背上,这样就不用伸长脖子。“也不一定,”他说。他并没有笑出来,但听起来明明就像发现了一个威尔没能明白的笑话。
威尔整晚都盯着天花板,没有睡着。如果能哭出声来说不定会好过一点,他想,但他的身体里空空荡荡的。他就像一只惶惑疲累的惊弓之鸟,可他还有二十来年要在这里度过。
第二天一早出去吃早餐的时候,威尔试图不要那么明显地尾随在汉尼拔身后,直到他碰到Zee和普赖斯。汉尼拔并没有表现出注意到了他的出现,抑或他的消失,只是平静地穿过大厅,好像那是出于他的自由意志,而不是在狱卒们的督促之下。
Zee打了个呵欠。他连身衣的领子下方有个明显的吻痕,普赖斯看上去也好不到哪里,还显得洋洋自得。“跟食人魔莱克特相处得怎么样?”Zee问道,而威尔扑哧一笑。
“下意识地吐露了心声?”他问。
那两个同时转头瞪着他,脸上都充满了纯然的惊恐。“不,”Zee说,“我的意思是,汉尼拔·‘食人魔’·莱克特※1,说不定是个真正的食人魔。听我说,他谋杀了一个人,被判了无期,但是……”
队伍向前移动着,普赖斯帮他们俩取来托盘。“布莱恩想要说却又说不出口的是,他想告诉你,根据法庭的判决结果,汉尼拔·莱克特博士蓄意而残忍地谋杀了一名受害者,但是在其他人眼里,他是个连环杀手,并且吃掉了他的受害者们,只是没人能够证明而已。”
威尔转动着眼珠,“所以,归纳一下就是说,他有一些绝妙的流言保护自己独善其身?”
Zee的手指紧紧抓住威尔的臂膀,几乎要留下瘀痕。“听我说,”他说,“别去惹莱克特。米格斯吞掉了自己的舌头。他的前任割断了自己的喉咙。再之前的那个在单人禁闭室里度过余生,永远也没法出来了。而他的第一个室友舀出了自己的眼睛。我告诉过你,这里全是鲨鱼,格雷厄姆。而汉尼拔就是一条他妈的超级反派大白鲨。他很精明,而且他总是饥肠辘辘,一个不小心他就会把你拆得骨头都不剩。从那儿换出去,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