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烈地想念着汉尼拔。缺少了无时无刻不专横傲慢的汉尼拔在身边,没有了能反抗的对象,威尔感到自己跌跌撞撞。
汉尼拔那堆写生簿让他想吐。那里充斥着古典遗迹与繁忙的现代都市,巴黎的、伦敦的、以及纽约的街道。城堡、房屋、铁路,还有船坞。他画过裸体像、解剖图、手部素描、A区居民的肖像,还有那些威尔从未见过的人们。
威尔不知道他是否在为汉尼拔从未画过他而感到心烦意乱,直到看到汉尼拔最近一段时期为消遣而临摹的名作。他看到了他们两人的面容,出现在圣塞巴斯蒂安的受难※1、帕特洛克罗斯的死亡※2、身着女王翁法勒长袍的赫拉克勒斯※3……以及许多威尔辨认不出的场景里。威尔觉得他应该担心在汉尼拔笔下他们中的一个——或两人总会生命垂危或是死去,不过既然汉尼拔被切腹并送进医院,看来他的预感也没怎么出错。
有一副画看起来像是将哈德斯与珀耳塞福涅※4改换成了米克特兰堤库特里与米克特提卡希瓦,但威尔替代了那位女神的位置。画中的服装细节非常强烈。一条三头恶犬匍匐在阴影之中,一只脑袋在咆哮,一只表情温驯,还有一只敬慕地凝望着显然是威尔的身影。理论上讲观众所在的是死去灵魂的视角,他们在那儿接受神明的审判。但冥府猎犬只有两只脑袋真正看向了观众。
威尔疑惑汉尼拔是怎么抽出时间完成这幅作品的。他真的有睡觉吗,或者他半宿半宿地醒着。威尔小心地将这张画从写生簿里抽了出来,将它钉在自己床铺的底端,这样当他躺在汉尼拔床上的时候就能看着它了。他总忍不住想着它,想着自己应该对此向汉尼拔说些什么。或者根本一个字都不该说。
雅利安兄弟会有个家伙尾随威尔去了健身房,威尔击中他的咽喉,扼住他直到他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然后在他胸口压上一个三百磅重的杠铃,那可怜的家伙一动不能动,在此期间可能折断了好几根肋骨。
威尔站在那人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呼吸困难的挣扎。“如果你没死,”威尔说,“告诉安德鲁斯别像个娘们一样。如果他想要我,最好自己来找我。”
他冷静而镇定。他一手抚上胸口,感受到自己强烈而稳定的心跳。威尔回到囚室,躺在床上,盯着头顶汉尼拔的素描。
布鲁姆医生又来看望了他一次。他俩越过桌面久久对视,直到威尔最后打破僵局,“他怎么了?”因为当然她肯定去探望汉尼拔了。如果他也能看看他该多好。
“一名讨厌的病人,”她说,“所有医生都恨他,但他和护士们相处得很融洽。我猜他在医院里工作得够久了,明白最好不要惹恼了护士。再说他总是能让身边的人如沐春风。”阿拉娜的表情充满后悔。“你说得对。只要他想,他完全能颠倒众生。我扇了他一耳光,”她承认道。
威尔微微耸肩,“如果在你的位置上我可能也会这么干。”他能看到阿拉娜的恐惧几乎隐藏不住,而他还挺喜欢她的,于是威尔开口说道:“他不会从医院逃走的,在经历了一场腹部大手术以后。即使他逃走了——我得说他做不到——也不会去伤害你的,因为他喜欢你。”威尔告诉自己他没在嫉妒。没必要去嫉妒她,因为汉尼拔叫她不要来看望他,而最终汉尼拔也会对威尔说一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