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他翻了个白眼。威尔跟随汉尼拔的路线过去找他。汉尼拔一手撑墙随意斜靠着,看上去就像个完全不同的人,就好像他内里的恶魔能够褪下外皮穿上另一副样子,就好像他能够随心所欲自由变幻。威尔可以变换自己的内在,而外表始终如一;汉尼拔则恰恰相反。他无法变换自己的本质,但他可以将它藏起来。威尔疑惑他能扮演一个角色多久。当没有人看到的时候他又会是什么样子。

汉尼拔的西班牙语快得像速射机枪一样,且一副公事公办的调调。威尔足够了解汉尼拔,知道他即使面对一名危险的垄断黑帮的成员也不会像普通人那样唯唯诺诺,恭敬顺服。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很多东西。汉尼拔的态度一部分源自其天性中固有的狂妄与傲慢,一部分也是因为现在不是示弱的时候。汉尼拔很有礼貌,但威尔从他的语气中听得出来,他对自己坚持的东西寸土不让。

威尔在店内闲逛,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直到突然灵机一动。他回到汉尼拔身边,比了几个手势问他‘还有多久讲完’。汉尼拔只是转了转眼珠,朝电话那头吼了几句什么,然后无声地张嘴对威尔说,‘去吧’。

于是威尔放狗群在商店周围自由活动,自己缓缓闲逛了一英里,来到最近的一家CVS连锁药店。他之前从未来过这里。这儿挤满了游客,他们都盯着他的脸看,提醒他脸上的疤痕——在不被笑容牵动的时候现已很少被他想起。他心跳如擂鼓,仿佛目光所及的每个人都知道他是谁,都知道他正在包庇着某个应该被绳之以法的人。他不该单独留下汉尼拔,威尔想,那简直太傻了。现在悔之晚矣。

他抓起润滑剂和保险套——现在才来担心性安全问题似乎有点亡羊补牢,但如果能省去事后清理的话,他们速战速决的时候会更方便一些——付款的时候没有与柜台后面那小子进行眼神接触。他将东西塞进裤兜,回去的路上没有再慢悠悠地走。他跑了回去。

往返加起来最多用了大概二十分钟,而威尔已经汗流浃背,不仅仅由于剧烈运动带来的热度,更是由于担心回去后会看到警车还有裹尸袋的惊恐想象。

汉尼拔就站在商店门口,跟凯拉分享着一根香烟,那姑娘不知检点地几乎贴着他。威尔朝狗狗们吹了一声口哨,凯拉心中有鬼地跳了起来。

“你爸爸知道你抽烟的事儿吗?”威尔询问凯拉。她看起来更加心虚了。

“你不会告诉他的,对不对?”她问。

“他不会说的。”汉尼拔从凯拉指尖捏起那根香烟,吸了一口,然后扔到地上,用靴底碾熄了它。“回头见,宝贝儿。”他用糟透了的卡津口音道了别,跟随威尔回到船上,狗狗们在身旁跳跃着,仿佛他们不只是要出海一样。

威尔一直等到离码头很远才说话。“你他妈到底以为自己在干什么?”威尔质询道。他仍然喘着气,满面狼藉,汗水的挥发让他脸颊生冷,还把他的衬衣紧紧黏到背上。

汉尼拔的表情极其不快,他伸出舌尖润湿嘴唇,像是要除去那里的某些污秽味道。“威尔·格雷厄姆远道而来的朋友是个性格健全的人,他会跟小姑娘调情,会抽很冲的烟。他离开警队,因为他厌倦了每天开开超速罚单,宁愿亲手将罪犯绳之以法。他来这儿一半是碍于人情,一半因为他正追捕一名让人家破人亡的亡命之徒。人们会记住的就是这些,而不只是一个在汉尼拔·莱克特越狱之后短暂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外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