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失笑道:“你们凭什么保证你们能创造一个新世界?又凭什么保证那个新世界会比现在这个好?”

“末日降临那天,所有的亡者都会复活,接受真主的审判。善人上天堂永享吉庆,恶人入火狱永受煎熬。”话已至此,吉布列再也没有什么可保留的了,“我们清真教的话,从来就不只是说说而已。”

“所以,你们要把那些善人带走,而那些恶人……”

“就让他们与这个三界一同毁灭。”

“如此看来,杨戬只好与三界一同毁灭了。”

“何出此言?难道杨兄自认为不是个善人吗?”

杨戬一声轻笑,并不答腔。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诸罪归己,诸善归人,一个甘愿舍身平众生罪业的人,怎么可能是个恶人?”

“我在战场上杀 人如麻,在朝堂上刀笔构罪,三界众生的罪业原就有我一份。”

“必要之恶而已。战斗的代价很大,但不战的代价更大。以战止战,为的是天下收兵。再说,战场上谁不杀 戮?朝堂上几个清白?”吉布列冷笑了一声,“种花得花,种刺得刺,谁造的孽就该谁来消。倘若你要在封神台上灵肉俱灭,应该排在你前面的又何止万千。”

“莫非你们是比着杨戬划了一条线,作 恶不及我的,就算作善人?”

“看一个人的品行,要看没有约束的时候。我知道八百年前你当地仙时,每一件事都处理得臻善臻美。那个时候,你不做也不会有人惩罚你,你做了也不会有任何好处,可你还是这样做了,而且一做就是一千年。如果凡间有你这样的官员,那他一定是百姓的青天大老 爷、有口皆碑的父母官。百姓的父母官,我们会不带走吗?”

“原来你们决断善恶,是论心不论迹的。只要心向着善,就算做了恶事也可以原谅?”杨戬淡淡地摇了摇头,“人心难断,这恐怕不太稳妥啊。”

“不稳妥?”吉布列信心十足,“我清真教自有妙法。”

吉布列从袖中取出一枚银币,正面镌刻着一只鸽子,反面是花草纹。

“人心难断吗?我这枚银币就能断,将这银币旋转起来,倘若是真心,就落定在正面,是假意就落定在反面。为了它我可费了不少心思,之前有个半成品,被天庭的酒神杜康求去了。他说要用那东西做个行令的酒壶,我还特地叮嘱他,用这个做酒壶,千万不能装谷物酿的烈酒。”吉布列笑着问道,“杨兄,你在天庭供职多年,有没有见过那个玩意儿?我且问你,那个玩意儿,是论迹的,还是论心的?是不是连本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事情,它都能断得极公极准?那还只是个半成品呢。”

杨戬蓦然想起了那年中秋宴上,百花仙子拿出的那只酒壶。

的确啊,杜康随手做来行令的玩意儿,识人怎么可能准到可以与宝莲灯、谛听媲美?连本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事情,它竟然全知——全知,当然指向唯一的真神!

吉布列现在拿出此物是何意?难道是要告诉自己,你的心思我尽在掌握吗?

“这是给那些庸人准备的,杨兄的心不需要靠它来证明。”吉布列毕竟是个知道分寸的人,虽然杨戬面上不显,她也自然地将银币收回了袖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