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对温客行拱手拜过,张成岭毅然转身,沿着来路,一步一步地走下山去——

而那强忍了一夜的热泪,也终究在他转过身去的那一瞬间,重新夺眶而出。

无尽黑暗里,三尺花泥下。

温客行拧开酒壶,将那最后一口掺了醉生梦死的酒液一饮而尽,紧紧地抱着周子舒的骨灰,闭上眼睛。

梦境纷至而来,他恍然地看着那熟悉的竹屋与朝阳,发现自己竟梦到多年前的那天,梦到周子舒离开的那一个清晨。

老温,别哭了。瞧瞧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还不如成岭坚强?

周子舒笑着说。温客行知道,他的阿絮总是这样顽强的,即使是在弥留之际,依旧是明亮又温和的,像清晨的阳光一样,暖烘烘地照耀着他。

这样想着,温客行却更难过了。他死死地攥着周子舒的手,攥到指尖苍白,手心发疼,却也没法将自己的温度传到他的阿絮那冰一样凉的指尖一点点。他定定地看着周子舒,只是流眼泪,却不敢让眼睛眨一下,于是一双眼很快红得发疼,比当年他从鬼谷那尸山血海里爬出来时还要疼。他听着周子舒小声地与他讲话,叫他不要太过悲痛伤至身体,说人间尚有美景千万,叫他务必去看看,不要留遗憾。

我不去!他摇头喊道,阿絮,我不去!

周子舒安安静静地看着他,良久,复又抬起冰凉的手指,轻轻地,抚过温客行满是泪水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