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周围又重新出现细碎动静,有沉重布料摩擦着的悉索声,像是夏季的湿润气流正掀开窗帘拍动窗台。

他猛地睁开双眼。

眼前是小片淡淡的光芒环绕在旁,脸上有轻盈的触感。他的睫毛颤动,翡翠绿的瞳孔对上那些闪着光芒的小精灵。

小花仙带着哭腔开了口:「英国,你终于醒来了!」

薄荷飞飞兔用毛绒绒的身体贴住他的脸:「对不起!英国,对不起!是我们的错,我们只是希望这个魔法能让你在这个时期好过一些。」

小独角兽在床边蹭着他的手,戴着帽子的皮可西交握双手如同忏悔:「没想到这个魔法竟然会让你昏迷不醒。那些人类来看过你好几趟,他们甚至说‘祖国也许进入假死状态’,真的把我们都吓坏了!」

小精灵们的安慰和哭泣声此起彼伏。有着碧绿色双眼的青年嘴唇颤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真的对不起。」

「我们只是衷心祈求,希望这个魔法能让你不在临近七月时继续哭泣。」

「期盼着,这魔法能让你实现心中的愿望。」

「愿望。」

他的眼神茫然得像置身幻境,梦呓一般地重复着小精灵的话语。声音嘶哑如同被砂纸打磨过。

他缓缓支起上半身,小精灵快速散开为他腾出空间。身体疲惫的感觉、从喉咙泛起的铁锈味,手臂上那道有着两百年历史的伤痕又传来隐隐的灼热感。如此熟悉的病症,每年六月便开始发作,一直持续到七月上旬——专属于他的「七月病」。

他醒来了。他不再是平凡的英国人亚瑟.柯克兰。

他是冠着「亚瑟.柯克兰」之名的国家,是用着无人呼唤的人名的「英国」。他甚至不能算是英国人,他就是英国本身。

他从来不是什么警察,根本没上过警校。那些娴熟的格斗术和开枪技巧,都是他作为国家经历万难累积下来的经验,即便没有培训,时光和阅历已经让他的身体熟练掌握。

他踏足过世界上的许多地方,从北半球到南半球,跨越大西洋和印度洋,他的殖民地之广阔,曾给他换来骄傲的「日不落」称号——那些土地里,唯独不包括那个有着许多熟悉面孔的小镇。

那个地图上永远搜索不到、手机信号总是差强人意的小镇。那个小镇不属于任何国家,不存在于世界上任何地方,他甚至连那小镇的名字都叫不上来。

那个通往小镇的车站没有名字,那片与阿尔弗雷德相爱的海没有名字。

这里才是现实,这里才是名为「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生存的世界。就在那场冰冷的大雨中想起自己是英国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就已结束。

这是一场名为逃避的梦境,这是一次名为幻觉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