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能想象出,自己要是开口提及终止伴侣关系,以季慕的性子,大概会先拔高音调质问,得不到回应便开始不理他摔东西,然后一直跟在他身后,不说话,只哭,无声地一直哭。
他的眼泪那么多,每一滴都能叫他节节败退。
从前是愧疚,现在是心疼,人有那么多种情绪,他总能找到一种当作自己妥协的借口:他已经扛不住季慕一直哭了。
怎么办呢。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第8章 清晰
那次仅有的失态后,越辞山早早销毁物证,若无其事地继续跟季慕在帝都住了一段时间。
白天时偶尔出去散散心,更多时候两个人窝在沙发上听故事——季慕念,越辞山听。
季慕实在不是个适合念书的料,自我情绪代入得十分厉害,往往念三句就要不敢置信地问越辞山书里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除了人做的事他都做了。
越辞山忍着笑听着,终于在季慕一次直接被故事里情节气到直接把书摔了时,给他换了本皇室历史,效果十分显著,季慕再也没有发表过意见了——他往往还读不到三句,就语调越来越慢地睡过去了。
晚上……晚上多半还是一起睡的。
那次季慕醒过来时,发现越辞山悄悄自己过来陪他睡了,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情绪显而易见地迅速好了一大截。
东西也不摔了,也乐意理人了,见天跟越辞山说话时,声音里都带着笑模样。
中间的时候江盼来过一次,隔着门跟越辞山道歉,说那天是他失态了,赵单也是一时失仪,无意冒犯,希望他不要生气。
季慕就站在玄关那,一边听一边冷哼,越辞山无奈地在自己嘴上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表示自己不作回应,又朝他举了双手作投降之意。
于是季慕就在那倚着墙壁开始叫床,一波三折婉转高低,还自带喘息效果。
门外安静了好一会,最后留了一句:“谢谢你那天舍命救我,我不会忘记的,以后遇到什么难事还可以找我。”
季慕等他离开,把手里杯子往地上一摔,不说话,转身就回屋里去了。
越辞山没立刻跟过去哄。
那场梦境绮丽又糜烂,他再怎么强行压下那段记忆,都无力阻止它在偶然闪过的片段中,一遍遍更深刻地印刻在他的大脑。
季慕不再只是一道嗓音、几段触感、未干眼泪和摔东西声草草组成的一个模棱两可的「印象」。
他的面容逐渐清晰,身形也被勾勒出来,他开始变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