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霁,暂时不是齐俦能招惹得起的。
燕池言之有理,齐俦闻言怒火渐平,但皇权被挑衅的怒气让他仍是眯眼不肯松口。
燕池又道:“陛下若还不放心,可先放其余使臣回驿馆等待消息,留臣在陛下目之所及处全程协查,待抓获刺客当面对质。若果真是我方指使其蓄意刺杀,便依法论处,先从臣开刀,要杀要剐臣都甘心领受。”
齐俦扫视席下众人,又收回目光看着身边神情恍惚的柔妃,犹豫许久,终于说:“夜深了,把各位使者请回会宾驿馆歇息。燕正使,朕倒要听听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说罢拂袖去往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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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中。
“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齐俦本来有些怀疑事出蹊跷,但看着底下呈报上来所搜集的证据,又是大怒,拂袖将桌上密报奏折一扫而空。
燕池俯身捡起几张,看着上面文字,皱眉道:“陛下先前在宴会上不允臣见公主,就是因为这个?”
齐俦怒极反笑:“到现在还打什么哑谜?你想见的哪里是朕的妹妹?本该洛岱代替公主出来,你当场验过,以示朕的诚意。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朕本已将洛岱从李骋处救出,进宫路上却又被人劫去,朕的人死战也未能护住。只剩下一个重伤昏迷的,方才醒转,给他看过你们与国书一同呈上的使臣画影图形,说拼死扯下为首之人的蒙面,正是你那位缺席的使者。使团前来,不就是为了你们皇帝的姘夫?说好了交换,却用下作行径来偷来抢!好算计啊!称病的使臣暗中劫了人去,你若无其事又来问朕要人。更得寸进尺,公然在朕面前行凶!你们打量想要的人已经到手,再杀了那前朝余孽,目的便尽皆达成了。杀不得他,转头又要杀朕!指望朕死了,群龙无首,下一步便是陈兵边境夺取晏国江山!以区区数十人,就妄想撼动朕的天下,你们好大的胆子!”
齐俦盛怒拍案,震出胸膛里一串咳嗽,根本压制不住,咳得整张脸都通红,头也跟着痛起来。
本来按照他和康国的约定,借和亲之名偷天换日,将洛岱由李骋处救出替换公主随迎亲使团返回康国。
方才家宴之后,齐微回避离席,国宴之上使者提出拜见公主,就该洛岱蒙面代替。以向康国证明,齐俦履约。
但太监却慌忙禀告齐俦,说人在入宫的路上被不知哪方势力劫走了,护卫之人只剩下一个重伤的,不知能否醒转指认。因此齐俦才在席上坐立难安,生怕交不出人,两国联盟破裂。
谁知使团中出了个刺客,齐俦便令用国书附上的使者样貌给护卫之人,果然是康国使者为首劫走了洛岱。
齐俦深感被愚弄,恨不得当场砍了使团所有人。
对于齐俦所斥罪状,燕池口中说着「不敢」,心中快速盘算。
旁人不知,但他很清楚。皇帝和晏国结盟,倾慕公主联姻是假,救回太后洛岱是真。但更深层次的目的,确实是借出兵荡平前朝余孽之际,铁蹄踏遍晏国,进而一统天下。
但计划中,出兵应当是正月十五使团返回之后的事情了。
难道皇帝真的临时改了策略?或者,连自己也算计在内,从一开始就将使团数十人视为弃子?
根据燕池对这位视人命如草芥的陛下的了解,这种事他是做得出来的。
若赵王世子在内的使臣被晏国扣留,甚至被杀,不仅可以大挫藩王与长公主所代表的权贵世家锐气,还有了更加名正言顺的出兵借口。
但如果将使团安危置于不顾,洛岱的性命也难以保全。
皇帝真的会舍得吗?
而且,皇帝先前派了那么多批高手营救,都未能从将军府救出洛岱。晏国这个草包皇帝竟然能轻易得手?
燕池心思急转,正要辩解,见皇帝心腹太监几乎是连滚带爬撞进御书房,顾不得避忌燕池在此,对齐俦叩头道:“陛下!慈宁宫……慈宁宫遇刺!上下哭声一片!”
齐俦骤惊,眼中闪过又是欣喜又是恐惧的复杂色彩:“宋——太后遇刺了?还是皇子?死了吗?快说!”
太监被踹了一脚,这才喘匀了气:“是太后的狗,为保护皇子被刺死了……不知是哪里来的刺客,和刚才席面上的同时动手……太后一回宫狗已经凉透了,太后此时已经哭成泪人了。”
“狗……”齐俦按着胀痛的额角,闻言张了张嘴,本想说狗死了有什么可哭的,但转念一想,那可不是普通的狗,那是……先帝,宋韫的夫君,齐俦的皇叔啊。
又是刺客。
又是康国派的么?
齐俦闭眼,深吸一大口气,缓缓吐出一个「好」字。
终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