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她的脸在酒店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苍白,但依旧年青,并且吸引人。洗好澡后她一个来到阳台,并且一跃而起坐在阳台的横栏上,她看着远方,抽烟。她说她喜欢手指间淡淡的烟草味道,没有多久她听见他的脚步声,踩在地毯上好像一只猫,眼中闪烁着有些奇异的色彩。她对他说父亲住院了,那个冷漠的人,于是转过身再也不看他。他突然从背后紧紧的抱住她,她感到温暖,泪无边的流下,他温暖的唇将她拭去。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我自己不由的想起了我和他的关系,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对待过我,我想他是爱她的,爱她在那个第二个五月之前,只是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罢了,亦或许是发现了,只是一直压抑着。
第二天,她醒的很早,看着身边熟睡的他,她起了身,不想打扰他的睡眠。白色的透明窗纱被吹起,有些微风,有些光亮,她帮他拉上窗帘,打开门她朝着海边走去。还是有些水雾,但是明显已经好些了,因为她看见了光亮,她想今天又是一个新的开始,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什么事情都会过去的。她总是喜欢这样告诉自己,她慢慢的掂起脚,深深的呼吸,感觉好像在朝拜。回酒店的时候他还是没有醒,熟睡的像个孩子,她摸了摸自己的肩膀,那里有他的味道,昨夜他抱着她睡了一夜,除了亲吻就是拥抱,她喜欢这样的感觉。在床边,她跪着轻轻的捧起他的手放在脸上,那里有他的体温,很暖和。她的泪再次留下,不晓得为了什么,许是太多的感触。
冰凉,湿润以及温暖,于是他醒来,睁开有些朦胧的睡眼问她怎么又哭了,并且紧紧的拥着她。她问他将来他们会怎么样,她感到绝望,他说不知道,他说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希望她在他的身边,站在她的立场上他希望她离开。
我听的不住的叹气,咖啡已经喝尽,蛋糕只是动了一点,喉咙口已经堵塞再也塞不进任何一点固体。我想他是个要走的人,他比谁都更清楚,他什么都给不了她,什么承诺在此时只是显得苍白。
随后的时间里他们俩的关系有些暧昧,在别人的眼中他对她还是不冷不热,因为他是个碍于面子的人。她说她不在乎,因为她还是无法确定,他始终没有说过爱,就连喜欢也没有。她还是笑着,对所有人,她还是在很多方面为他想,默默的。
接着的是夏季,他对她说他的雅思成绩下来了6.5,她知道他即将离开。她告诉他——那很好。那年的夏她一个人去了很多地方,她喜欢在陌生的城市背着偌大的行囊穿梭于马路间。她帮他还有上海的朋友寄去各个地方的明信片,告诉他们自己的思念。有时候她难得打电话问他——想她吗,回来的时候来接她吗,再次离开的时候会送她吗。暑假过后的她,黑黑的,显得有些瘦小,他说抱起来很疼,都是骨头。秋天的时候,她去读了法语,晚上的课,每天10点他都会准时去接她,然后走回学校。她说那时候她没有告诉他想走,想离开上海,她说那段时间是她最美丽的回忆。
阳光里我看见了她嘴角的笑容,很美丽。我想也许她还爱着他,一阵心痛,一丝一丝的。
她又帮我叫了一杯咖啡,说我的蛋糕都没有动,不吃很浪费。我对着她笑笑,然后动了一下银色的小勺,有着爱尔兰酒味的提拉米苏在嘴里慢慢的融化,里面的奶油十分的浓郁。要是再以前我肯定会大口大口的继续吃,而今却没有了这种心情,酒的味道有些酸味,和胃酸混合在一起,让我异常的不舒服。
她说那一年真的过得很开心,虽然期间还是有些矛盾,因为什么事情都需要她去做,感觉自己像个老妈。有时候再坚强的人也是需要别人的疼爱的,而他似乎习惯了什么都由她去想去做。我想这个和他的个性有些关系。她说他们两个很戏剧话,季诺的花果茶,柔和的音乐,两人笑着,说到了一些问题。然后沉静,时间让空间变得有些扭曲,有人叫了买单,她走了出去,有人尾随在后。车站她的手被抓住了,于是她用脚开始踢他,显得有些愤怒,而他只是一味的闪躲。她上了车,他离开去赶末班的地铁,在车门关上的瞬间她跳了下来,只是他不在了。于是发了条短讯上了另一辆车,下车的时候收到短讯,问她在哪里。她拨了他的号码,于是两人人在街上奔跑,跑了很长很长的路线,谁也记不得有多长,在街的十字路口相拥。
她问我怎么样,是不是有些戏剧化,我从她的脸上看见了惆怅。她说他总是不冷不热的,让人气得恨痒痒,有时候真想暴打他一顿。我想我明白她说的,有时候我也有这种想法,想打破他的一些习性,但一直不晓得用什么方法,她到是很干脆,说打。于是我们笑了,感觉有些久违。她说像这样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每次总要她生气了,他才开始着急。她对他说为什么什么事情都要她来做,不是觉得不平衡,只是很累很累,为什么他不可以分担些什么。而他在那里沉默,然后说对不起。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过去,直到大家都要离开的那个夏。
他走的前夜说想让他的朋友们见见她,她在那里苦笑,他现在才想到让朋友见她,而起因只是他安排不周,时间不够用,只能让她和他朋友在一起。我没有想到她过的是如此的辛苦,如果是我,也许是不行了吧。我问她为什么一直没有放手,她说想过,怎么会放的下呢,天天可以看见,他的一切就在自己的眼中,于是只有持续。
7月的阳光过于灿烂,灿烂的有些毒辣了,街上的人们打起了遮阳伞,人们都拼命的往空调里转。又是车站,两个人安静的等候,她的车来了,她犹豫了一下,然后上去,转身,看着他。车慢慢的启动,他对着她挥手,仿佛明天还可以再见,只是挥手的幅度比往常大了很多。看着他越来越小的身影,这次她没有下车。家中,她静静的守着电话,期望走之前的最后一次通话,傍晚铃声响起,惊动了她的世界,接起。她听见了他哽咽的声音,没有说上两句,大家都挂上了线。她站在北面的阳台上,看着陆家嘴的方向,美丽的黄昏,很美很美,时间安静的听的见。那夜她没有哭,两个月后自己搭上了另一班飞机,来送行的人只有父母,她不想看见太多离别的脸,伤悲的感觉。
坐着喝咖啡的人越来越少,想是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她和我同时发觉了一点,于是问侍者要了菜单,问我喜欢吃什么。我说随便,其实我一点也吃不下。她帮我点了份salade,我想她真的很仔细。吃饭的时候我们聊了些其他东西,不想让气氛再如此的伤感,她介绍了一些景点给我。
夜晚的六号线上有些冷清,她离开的时候给了我一个拥抱,说你要幸福。我有些诧异,因为我从来没有向她提起过我的生活。于是看着她的离去,她没有回头。回到酒店觉得很累,却又睡不着,于是盯着天花板开始发呆。
还有一天就要离开巴黎,我去东航的法国代理处改了机票,想在上海停留几天。最后的一天才想起要买些礼物,给父母,给朋友以及他。走在香街上,有些无从适应,这里巴黎的感觉不是很浓,高大的凯旋门,我突然觉得有些冰冷。在逛街的时候看见了Doir的童装,觉得十分的漂亮,突然想起了她,还有她肚子里的生命,于是买了一套婴儿服,浅浅的蓝色,我想她会喜欢的。
到酒店的时候,看见她正坐在大厅的沙发里,有些慵懒的翻着杂志。我轻轻的走过去,不想惊扰她,但她还是抬起了头,对我微笑,我很惊讶,她说闻到了熟悉的香水味,想必是我。我把礼物递给她,她没有打开只是说了声谢谢。我问她等了很久吗,她摇了摇头像个孩子,她给了我一个很大的盒子,很重,同时美丽。她说那是给我的礼物,希望我可以一直保留着,我回答当然顺便问她吃饭吗,她依旧摇头说时间不够了,她必须要走了。连挽留的时间都没有,她留出了门,意外的发现今天她是开车来了,想必她一定很急,因为她说过如果去的地方可以坐六号线的话她就不会开车。
盒子很重很重,被一根细细的黑色锻带扎着,我小心的打开,好像宝贝似的,怕惊动了里面的生命。里面是一叠叠A4的打印纸,有些已经贩黄,里面是各个时间的记录,有时候真不晓得自己的幸运还是不幸运,知道这么多事实。我没有看,我不想今夜再次的失眠,我想等回到上海再看吧,在心中默默的许下一个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