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力旋涡形成的瞬间,星图上的红点突然乱成一团。张锐看着那些海盗船在漩涡里打转,像被狂风卷住的帐篷。他按下按钮,所有千户的星舰同时亮起蒙文标识,在黑暗的宇宙里拼出巨大的“狼”字。
“收网。”他轻声说。
当最后一艘海盗船的信号消失在星图上时,马奶酒的香气已经弥漫了整个主控室。阿云嘎捧着两碗合成酒走过来,电子碗壁上映着两人模糊的脸。张锐想起毕业那天,父亲也是这样和他碰碗,说:“记住,我们是太空里的游牧民族,星舰是我们的勒勒车,星辰是我们的草原。”
“可汗,”实习生突然开口,眼睛亮得像星星,“您说,八百年前的祖先,会知道我们在太空里也用他们的战术吗?”
张锐仰头饮尽碗中的酒,合成酒精的辛辣里,他仿佛尝到了班朱尼河的河水。“他们知道的。”他望着舷窗外重新安静下来的陨石带,那里的岩石正在微光里缓缓旋转,像草原上的羊群,“就像我们知道,不管走多远,总有颗星星在等着我们回去。”
自动酿酒机突然发出嗡鸣,新酿的马奶酒顺着管道流进储存罐。张锐的腕表再次震动,这次是基因库发来的安全信号,后面跟着串蒙文:“狼毒花开了,该回家了。”
他想起祖父说的,狼毒花是草原的警示,也是希望。当牧民看到它盛开,就知道该迁徙了,但来年春天,总会有新的草场在等着他们。
“设定航线,回斡耳朵主舰。”张锐将弯刀插回鞘中,刀身与金属碰撞的脆响里,他听见了八百年前的马蹄声,“告诉所有千户,今晚我们喝真正的马奶酒,用从地球带来的酒曲酿的。”
阿云嘎在操作台前忙碌着,电子屏上的航线图正一点点展开,像幅铺向宇宙的蒙古长调。张锐摸出那半块酒曲,轻轻放在控制台的凹槽里,与父亲留下的刀痕并排。
星舰缓缓驶离黑风谷时,他看见“不儿罕”的陨石带里,有微光在闪烁。那是基因库的指示灯,像草原上的篝火,在等着晚归的牧人。
八百年前,成吉思汗的商队带着丝绸和茶叶走向远方;八百年后,他们的子孙带着基因库和酒曲在太空游牧。张锐突然明白,所谓传承,从来不是守着土地不动,是不管走到哪里,都带着故乡的月光。
主控室的舷窗外,群星正在旋转。张锐仿佛看见它们在跳安代舞,像无数个银色的蒙古包,在宇宙的草原上,等着游子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