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至门前,只见沈如默在前引路,身后为首的是一个身材挺拔的中年人。他身着一袭质料上乘的深蓝色长袍,面容俊朗,气度不凡,但细观之下,眉眼间却难掩一片郁郁之色。他身后一大群伙计正小心合力抬来几十口精致的箱子。
刘朔笑着迎上前拱手:“想必便是钱家主当面?久仰盛名!今日大驾光临,实令寒舍蓬荜生辉!”
“拜见千户大人,可折煞小人了!岂敢岂敢!劳千户大人亲迎,实在令小人惶恐!”
钱家主赶忙深深一揖回礼:
“小人钱斌,拜见千户大人!大人真是少年英才!短短时日就把这威海所经营得如此兴旺,更难的是您慈悲心肠,爱民如子,收容了几十万灾民!说是万家生佛一点儿不为过!小可慕名已久,今日得见尊颜,此生足矣!”
一通客气话过后,沈如默指挥众亲卫接下那些沉甸甸的箱子,自己则把一份烫金拜帖和厚厚一沓礼单呈给刘朔。
刘朔接过,目光在礼单上快速一扫——白银二十万两!各色上好玉器十对!顶级云锦蜀锦各百匹......他心里咯噔一下:卧槽,这礼可真够厚的!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热情地亲自将钱斌引入花厅。
二人分宾主坐下,春桃奉上香茗,盈盈一礼退下,留下满室茶香。
刘朔笑着比划了个“请”的手势,两人端起茶碗浅啜了一口,钱斌才刚抿下便击节叫好:“好茶!”
“哈哈!”刘朔哈哈大笑,“钱东家您这是自卖自夸啊!你可知这茶叶,还是上次我手下去城里头,在你们钱氏商铺那里买的呢!喏,就是迎您进来的那个沈如默!茶确实好,就是那价钱嘛...啧啧,真不便宜,哈哈!”
钱斌闻言一愣,这些事都是钱景在打理,他倒真不知道这段往事,却也不妨碍他顺杆往上爬:
“哦?哈哈哈!如此来说,倒真是天注定的缘分,否则登州城那么多铺子,大人的属下怎么那么巧就进了鄙号的门呢......哈哈!天意!天意!”
刘朔淡淡一笑,心说登州城像样的大宗商货铺子都是你家开的,沈如默能跑错门那才活见了鬼!他也懒得点破,话锋一转提起了进城那次:
“话说起来,刘某上回进登州城,承蒙钱东家盛情,设宴相邀,无奈军务缠身,实在赶不上,刘某心里一直过意不去。这回钱东家您亲自屈尊驾临,我这儿已略备薄酒,今儿说什么也得喝尽兴,不醉不归!”
“好好好!那某便叨扰了!”钱斌嘴上应得痛快,但眉间的郁色却更急了一分.
刘朔心知对方送上如此厚礼,必有所求。之前对方没主动说,他也不大好问。这会儿看这老钱憋得难受,估摸着快憋不住了,自己也懒得再绕弯浪费口水,抿了口茶,直接开门见山:
“钱家主头回登门就送上这样一份厚礼,刘某受之有愧,心里头也犯嘀咕。俗话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敢问钱家主此番莅临,可是有用得着我刘朔之处?不妨直说!”
钱斌见刘朔眼神坦荡,说话干脆,情知再绕弯子反倒落了下乘。他脸色一正,拱手沉声道:
“千户大人明鉴!钱某厚着脸皮来打扰,确实是我钱家遇上了天大的祸事,不得不来求大人伸手搭救啊!”
说完,他偷瞄了一眼刘朔。只见对方面色平静,眼神专注,微微往前倾着身子听,并无半分不耐或推诿的意思。
钱斌心里七上八下,成败在此一举了!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沉痛:
“不敢瞒大人。我钱家累世经商,于青州、冀州行省一带经营钱庄、米行、杂货,也算薄有根基。行商百年,最重‘和气生财’四字,黑白两道,水路陆路,向来该打点的分钱不差,以求一路平安。”
“然则,去岁招虎山那鬼地方,突然窜起一伙悍匪,匪首诨号‘张麻子’!起初,我还按老规矩送上买路钱,想买个平安。岂料......岂料这张麻子不当人子啊!拿了我的银子,竟还要频频劫掠我钱家的商队,甚至刻意挑我钱氏下手!”
“是可忍孰不可忍!无奈之下,我花钱托了关系,恳请当时的登州卫指挥使李明远大人发兵围剿。那一战,官军荡平了招虎山寨,人也说是乱军中打死了,尸首都找不着。我们钱家总算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这时,钱斌的语气陡然变得尖利,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悲愤:
“谁曾想!就在两月前!这该千刀万剐的张麻子不知如何竟卷土重来,重聚招虎山,手下人喽啰竟逾万人!此番他来势汹汹,对其他商队收了钱还有可能放过一马,唯独对我钱氏!但凡撞见的商队,立时屠戮干净!货物钱财劫掠一空!此仇简直不共戴天!”
“更......更要命的是......”说到这,钱斌的声音发起抖来,眼泪鼻涕一块下来,“我那......我那独子钱颖,昨日自青州州学休沐回来的路上,竟被这群豺狼绑了去......”
小主,
“今日清晨,方才射来勒索书信......言明......明日日落之前,若不将五十万两白银送抵招虎山脚下一处破庙......便要......便要将他的人头......送回我府上啊!求大人......救我儿一命!求大人为我钱氏满门做主啊!”
说罢,这位富甲一方的巨商大贾,悲从中来,竟噗通一声,双膝跪倒于冰冷的青砖之上!
“咚!”
那膝盖骨撞地的沉闷响声,在安静的花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刘朔咋舌,五十万两白银!饶是他刚得了系统奖励的150万两,但毕竟只是个面板上的数字,跟五十万两现银堆成的银山,肯定不是一个感觉。哪怕他现在的咸鱼生意日进万两,这五十万两也要上万人忙上近两个月!这张麻子胃口之大,简直要吞天啊!
他目光落在那跪在地上哀嚎颤抖的身影身上。初见时那份不凡的气派早就荡然无存,只剩一个担心儿子安危、被恐惧和绝望压垮的可怜父亲。
刘朔赶紧起身,快步抢上前,用力把钱斌搀扶起来:
“快起来!快起来!钱家主!有话咱好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万万使不得!”
他一边扶一边宽慰:“令郎的事,我都清楚了。张麻子行事如此凶残无耻,简直是丧心病狂!”
钱斌被刘朔搀扶着,浑浑噩噩地被按回座位。早上接到那封勒索信的时候,魂儿都吓飞了。他当时脑子里就一个念头,赶紧让手下所有管事砸锅卖铁凑银子救人!结果钱景拦住了他,只问了他一句:
“家主可信那张麻子收到钱便会放人!”
这句话像道惊雷,劈醒了钱斌——是啊!这张麻子的承诺,放个响屁都比它值钱!
可不交赎金又能怎么办?请大军去救?自登州卫全灭,如今登州地界没有一支像样的驻军,急切之间上哪找一支能战胜张麻子的军队?
情急之下,钱景跟他提起了之前在威海所的见闻——那数千不动如山,威武整肃的虎贲!
今日一进威海所,虽还未窥得全貌,但只看执勤站岗的那些兵卒,他们那壮硕挺拔的身躯,寒光闪烁的兵刃,特别是那身金灿灿的铠甲,就知道这是一支不输大周任何军队的精锐!
所以此刻,他期冀地盯着刘朔的眼睛,如同抓着最后的稻草:
“大人......大人......虽时间紧急,五十万两......我还能勉强凑得足!可即便凑足,那贼子......那贼子岂是信人?他平素深恨于我,只怕拿了银子......我儿他还是......”
他颤抖着,巨大的恐惧让他再也说不下去。
“五十万两?!”刘朔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