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厉辰在一行助理和部门负责人的簇拥下，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剪裁极致合体的深灰色意大利手工西装，衬得身姿愈发挺拔如松，气质比一年前更加沉淀，一种久居上位、执掌生杀大权所带来的冷峻与压迫感，几乎不需要刻意释放，便自然而然地弥漫开来。只是，若仔细观察，会发现他英挺的眉宇间，缠绕着一丝被成功光环掩盖下的、极淡的疲惫痕迹。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雷达，沉稳地扫过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在经过苏沫脸上时，几不可见地、几乎是难以捕捉地顿了一下，深邃的瞳孔有瞬间的微缩，仿佛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极小的石子，但下一秒，便已恢复成一潭望不见底的深水，波澜不惊，仿佛只是扫过一个初次见面、毫无印象的陌生乙方人员。

他径直走到主位，姿态优雅地坐下，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搭在光滑的桌面上，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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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沫内心：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炸开，瞬间一片空白，只剩下尖锐的耳鸣声。怎么会是他？！“初心科技”……对啊，她怎么会没想到！这家新兴的科技巨头，就是“初心”啊！“初心”要建造自己的新总部大楼了！世界……为什么偏偏这么小？！小到让人无处可逃！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而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供血，带来一阵濒死般的窒息感，随即，那只手又猛地松开，心脏像是为了补偿刚才的停顿，开始疯狂地、失控地剧烈跳动起来，一下，又一下，沉重而迅猛地撞击着胸腔，发出如同战场擂鼓般的巨响，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冲向大脑，又迅速褪去，留下四肢百骸一片冰凉的麻木。指尖是冰冷的，但脸颊却不受控制地、违背意愿地阵阵发烫，她甚至能感觉到那热度在皮肤下蔓延。

她几乎是狼狈地强迫自己低下头，视线死死地锁定在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那冰冷的荧光屏成了她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她不敢再看那个方向，哪怕一眼。然而，即使不抬头，不用眼睛去确认，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都能清晰地、无比敏锐地感受到那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像一道无形的、高能量的激光，精准地投射在她身上，让她坐立难安，如同置身于布满细针的刑架之上。

汇报是怎么开始的，她几乎没了完整的印象。整个过程，完全是凭借这一年锻炼出来的、近乎本能的职业素养和早已形成肌肉记忆的流程，机械地、僵硬地操作着鼠标，切换着PPT页面，用听起来还算平稳、只有她自己知道内里有多干涩沙哑的嗓音，介绍着团队精心准备的设计方案。每一个专业术语的吐出，都像是在消耗她巨大的能量。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厉辰那道审视的、锐利的目光，几乎从未离开过她。那目光里，有对方案的评估，有对细节的挑剔，或许……还有一丝她无法解读、也不敢去深究的、极其复杂的情绪，隐藏在冰冷的公事公办之下。

会议中途，就在她讲解到艺术装置的动态光影交互逻辑时，他毫无预兆地开口了，声音不高，却瞬间让整个会议室安静下来。他指出的，是一个关于特定光线角度下可能产生的眩光干扰问题，以及备用供电系统的切换效率问题。问题极其尖锐，一针见血，直接命中了方案中一个他们团队内部也曾争论过、但尚未找到完美解决方案的薄弱环节。他的语气，是纯粹的、不带任何个人感情的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酷。

苏沫的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混乱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将全部精神集中在专业问题上。她调动起这一年积累的所有经验和对同类案例的研究，条理清晰、逻辑分明地给出了技术上的可行性解释，以及团队预备的几套备选优化方案，虽然不算尽善尽美，但也展现出了充分的思考和应对能力。

厉辰安静地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未置可否，只是用他那修长的手指，极轻地在桌面上点了点，然后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继续。”

汇报，最终在这种诡异、紧张、几乎令人窒息的气氛中，勉强画上了句号。甲方的其他团队成员提出了一些常规的修改意见和建议，整体上，对初步方案的方向和创意表示了认可。

会议一宣布结束，苏沫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开始收拾自己的电脑和资料，动作快得近乎仓促，她只有一个念头——立刻，马上，离开这个让她无法呼吸、心跳失序的地方！多待一秒，她都怕自己会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