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那是妈妈的花,”布彻尔说,“妈妈已经走了,别的那些人也都会离开的。只有我会永远陪着你,爸爸。”
他脱下手套,随手叠放在一边,朝我走过来。我看着他,动弹不得,只有双手还在不自控地发抖。布彻尔抱住我,把头埋在我的肩膀上,我的肩头很快被打湿了,我不能明白他为何而哭。我从来都不曾真正了解他,而现在已经太迟了。我的所有精力都在无止境的内耗中磨损殆尽,既无力处理任何关系,也不能收拾生活的狼藉。
“先吃晚饭吧。”我说。
第35章
晚饭后,我戴上手套,把那条狗从花圃里挖出来,埋在后院的树下,做完这些已经是晚上七点。月光如雾,更远处的地平线上还有一抹未褪尽的暮色,我听见楼上传来开窗的声音,循声望去,布彻尔从窗户那里支着脑袋看我,把笔夹在耳朵上。
我移开视线,摘下手套放在一边,回到一楼去洗澡,冲去身上的土腥味和隐约的动物尸体的气息。过了一会儿,门上响起转动门把的声音,但我已经落了锁。打开门,布彻尔就站在门口,面无表情,注意到我的视线才迟钝地笑了一下。我忍住了后退一步的冲动,告诉他:“我要出去了。”
“你都洗过澡了,要去哪儿?”
“去自首。”说完,我绕开他,把搭在椅背上的衣服抖了抖穿上,往门外走去。
“你不会的,苏伊。”
他在身后说。
是的,我不会,我只是不想待在家里。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和老迈的点灯人擦肩而过。又走了一段,路灯下有个人影,是亨特。他把一张纸贴在灯柱上,对着那张纸看了一会儿,头顶上无数飞虫绕着灯光转来转去。他弯腰从地上提起一只小桶,腋下夹着一叠纸,面朝我这个方向走来,朝我略一点头。
我本想说什么,紧接着就看着他在平地上踉跄了一下,手里的桶翻倒在地,乳白色的浆糊倾倒出来;他急忙去拾起,腋下夹着的纸张又纷纷落在地上。我帮他把纸一张一张捡起,摞成一叠。那些纸是寻狗启示,每张字迹都工工整整,最顶上简笔画着小羊吐舌头的样子,少说有二三十张,足以贴在小镇里每一盏灯下。
“我和你一起,行吗?”我问。
亨特有些吃惊地看了我一眼,点点头。我想说你画得很好,很像,又怕这话惹他难过。我们无言地并肩走着,走过每一盏灯,亨特都把浆糊刷在灯柱上,我把纸往上贴,这样枯燥的合作不断重复,到最后我已经记下了纸上的每一个字,一种近乎针刺一般的酸楚涌上心头,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而我不能告诉他。
“这应该是最后一盏灯了,”他转头对我说,“谢谢你,赛德斯先生。你本来要去做什么?我送你吧。”
我随口说:“本来打算去喝一杯。你想和我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