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样并不算万无一失。如果他的同事们来敲门,不管我在不在,事情都很可能滑向我难以控制的结局,我总不能把警察杀了,如果有哪个警员在寻找西里安的路上失踪,那只会引来更多的警察。我只能赌西里安和同事们的关系并不亲密,他们看到了信就不再深究。
连我自己都觉得离奇的是,我竟然赌对了。西里安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一开始的几天还勉强能保持耐心,尽量不和我对着干,但随着时间推移,他逐渐变得焦躁起来,很困惑为什么还没有人来寻找他。有时候我自我感觉良好,想幸灾乐祸地对他 说:“看来没有人想起你。”但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我不会告诉他我以他的名义做了什么,那样他只会更加憎恨我的。我不确定在我离开的时间里他有没有做什么自救的举动,比如大声呼救,但很明显至少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什么成效。我已经提前移走了浴室里所有能被打碎的东西,也把窗户加固得很严密,西里安的小农场非常偏僻,也没有邻居,没有人会听见他的喊声。
有时候西里安坐在浴缸里陷入沉思,皱着眉头,看起来又忧郁又孤独。他的食欲也下降了,早餐放在他的脚边,他却看都不看一眼,甚至有时到了晚上还维持着原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感觉很头疼。饲养一个人比我想象中困难很多。
因为之前拓展了新业务的缘故,那种长期的订单,我至少也得干满一年才行,伙计很不乐意我把所有事情都推给他做,因此,我最近每天四处跑来跑去,晚上回家还要面对布彻尔日渐怀疑的眼光,在西里安这里也处处受挫。我很想和他做,就像之前那样,但不管怎么抚慰他都没有硬起来,甚至在我试图亲吻他的时候明确表示了感到恶心。我听后大感震撼,几乎是落荒而逃;第二天来之前特意洗了澡,把胡子刮得一干二净,换了新衣服,我都可以从自己身上闻到皂角和松针须后水的味道,但西里安的评价还是没有改变——只有一瞬间,当他第一眼看出我为了他认真地打扮了一番的时候,眼里露出了又荒谬又怜悯的神色。
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我更可笑的人了,尽管如此,我还是想讨好他。所以带了一本书来读给他听,西里安不喜欢英国作家那种长篇大论的风景描写,他听得睡着了。后来我又试了一些其它的书,这人真的很奇怪,这么多书里他最喜欢的竟然是一本法国菜食谱,上面像做化学实验一样把每种材料的份量标得清清楚楚。
“你记得住吗?”我问。
“我喜欢数字,”他说,“现在有很多时间,也许我自己也可以做。”
厨房在一楼,离浴室很远,我不能让他过去。但这一刻的氛围真的很好,我不想破坏它,因此什么都没有说。尽管如此,他还是敏锐地意识到自己被拒绝了,自嘲地笑了一声,再一次陷入沉默。和这种沉默共处一室的感觉很压抑,我借口去做午饭而离开了片刻,回来的时候,隔着门板也能清晰听见里面的呜咽声。我端着盘子等在外面,因为觉得这时候推门而入会很难堪,可我也不知道究竟还要等多久。
我每天都会去看望西里安,尽量赶来给他做点东西吃,这段时间里我逐渐推测出了他的喜好,西里安喜欢简单的食物,就像他的生活一样。除此之外我每隔两天给他带一本新书,现在他喜欢看游记,我有点担心这会不会更容易让他想起一些跟自由有关的东西。西里安向我保证不会,他只是怕寂寞。
这段时间西里安变得好相处了很多,我本以为我们俩的关系可以更融洽一些,直到有天意外发现西里安脚上的绳子被磨掉了近一半。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
他从被发现的那一刻起就方寸大乱。我没有多说什么,给他打了一针,重新换了绳子,换回原来那条——如果他要给我找麻烦的话,我也没法顾及到底磨不磨脚的事了。随后我又在听身上和他的周围仔仔细细找了一遍,发现他的口袋里藏着一块很钝的铁片。怪不得他的手心磨的发红,原来都在干这个。我把铁片拿起来,等他醒了,在他面前晃了晃。
“你是怎么找到这个的?”我问。
“在浴缸下面。”
“啊,”我说,“探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