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景铄面上浮起一丝笑意,点了点头,将沈恪心中的猜测坐实:“父亲安好,太子殿下也一切安好。你这一枚天子之宝来得正是时候,我会想法子将之总至太子殿下那儿,届时,清君侧自然就有了真凭实据。”
“如今,两位郡主都不在京中,东宫众人早就失了行踪,宫中的那一位便就失了筹码,不过太子殿下如今正在等等一个时机”魏景铄轻声道了一句,眼中有些许莫名的情绪闪动。
他很快便就回过神来,看向若有所思的沈恪,注意到沈恪额上沁出的冷汗,他低声道:“行了,这些事,回头再同你说,你这一路上,带着娇娇弱弱的小郡主,想来有不少麻烦事,着实是辛苦了。现下最重要的事便是好好休息,早日将身上的伤养好。”
“不麻烦。”沈恪下意识地脱口说出。
魏景铄的双眼定定地看着沈恪,仿佛是透过沈恪清亮的眸子望进他的心底,在他的眼底看到了些许说不清的情愫,魏景铄愣了一愣,不由得问道:“维桢,你同嘉乐郡主”
沈恪抿了下发白的唇,慌乱地别开眼,
对于李云曦的那一抹心思,他不是不清楚,或许之前还有些不明白,但是在察觉到苏程玉那一抹理不清的想法时,他心生不虞的那一刻,便就恍然大悟了。
他,心悦,李云曦。
而这一丝的情愫,动不得,说不得。
见沈恪这般姿态,魏景铄只是将目光挪开,安静地坐在一旁,并不多问,也不再谈论什么。沈恪是一个固执的人,或许是早年经历过太多,小小年纪便就父母双亡,又一路颠簸,便是最为可怕的‘易子而食’也曾经过,故而沈恪这人的警惕心很强。但是他却又是一个心软的人,面上看着冷硬无比,却看不得人受苦。
父亲将人带回,沈恪一直记着这一份恩情,对父亲,对自己,说是父子兄弟,但更确切地说,他是将自己和父亲都摆在恩人的位置上,只要是父亲的吩咐或者是自己的想法,沈恪都是第一顾虑,再难为的要求,都能竭力去做。而在这一切的背后,是沈恪暗藏在心底的一丝卑微。
他与父亲一直都未曾注意到。及至后来同世家子弟打交道中,他偶尔间撞见某些不懂事的人说的流言蜚语,他才明白沈恪一直承受着什么。他与父亲都不是懂得宽慰人的,府中又没有女主人在,生硬与沉默便就成了他们父子兄弟的相处日常。
有时,想要同沈恪好好谈一谈,可是话到嘴边,便就不知该如何言语。后来他来了江城任职,同沈恪的相处就更少了,以前在家中的时候,倒是还能多注意下沈恪的心思。
刚刚沈恪的那一句‘不麻烦’,让魏景铄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对嘉乐郡主的心思不一般。身为兄长,是既欢喜却又担忧。
“大哥,我的意思是”沉默了许久,沈恪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唇边扯出一抹惨淡的笑,他的手触及藏在枕头下的那一只锦囊,“这一路上,也多亏了小郡主,我们才能平安到达这儿。”
“与我不同,小郡主是天之骄女,我并未尽到保护她的责任,好几次都令她身陷险境,我”
魏景铄眼中神色温和,他摇了摇头,郑重道:“维桢,在大哥心里,你与小郡主一般,都是极为重要的,这一路上,保护小郡主,你做得很好,若是父亲在这里,也会这般认为的。”
“小郡主是天之骄女,可你也是我们魏家令人自豪的孩子,也是我们最为珍重的人,”魏景铄的声音放柔,他伸手轻轻地拍了拍沈恪的肩膀,难得直白地坦言道,“私心里,我不希望你保护谁,我只想你能够保护好自己那就够了。”
“父亲,亦是如此想的。”
沈恪愣了愣,他呆呆地看着魏景铄,鼻间闪过一抹酸楚。他知道若不是魏朝辉当年心软将他带了回去,他大抵便就同那些卑微的流民一般,要么流落在外,浑浑噩噩着死去,要么便是遇着某些恶人,被人吃了。他感念着魏朝辉的恩情,便就想着让自己尽力做到最好,不要让父亲以及兄长失望。
他不知道魏景铄是看出了什么,今日才会这般直白地同他说道这些。
“郡主很好,你也很好,”魏景铄低低的声音落在沈恪的耳边,“我的弟弟,精贵着很,郡主也是娶得的。”
“大哥,慎言。”沈恪半撑着身子,身子微微颤抖,声音不由得提了提,话语里带着些许急躁,“大哥,郡主清誉,不可妄言。”
魏景铄看着沈恪因着情绪的波动而愈显苍白的面容,他伸手轻轻地将沈恪摁在床榻上,暖声道:“好了,大哥知道了。是大哥失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