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ilton斜过眼睛试探地瞅了瞅Lecter的脸,似乎对于Lecter到此为止一言不发、大体无害的反应感到一丝宽慰,他自欺欺人地继续说道:

“我想你是会同意这一点的,因为对于你,此事无疑很是简单:你要交换的仅仅只是一个名字,说出野牛比尔的名字,你马上就可以到新的生活中去。田纳西的警察将负责在机场拘押你前往监狱,这一点你可以完全放心,田纳西州州长对此都已经明确表示同意。”

他总算说完了。Lecter抬起眼,目光扫过Chilton的脸,这位院长出了些虚汗,整个面孔泛着光,汗津津地浮在黑暗里。血浆儿茶酚胺浓度过高,交感神经兴奋,切除了几乎一半的器官让他活得够呛,可能不过50岁就得死于肾衰竭,可那又怎样?怎么都及不上脑子上的不灵光和胡乱卖弄,为了发表些东西真是什么都不顾了。

“他叫Billy。”Lecter抑制住内心的讥笑,漫不经心地说道,“至于剩下的细节,到了田纳西之后我会和参议员详谈。”

*

得知Lecter即将被引渡到孟菲斯的消息时,Crawford正在约翰斯-霍普金斯医院里和性别鉴定科主任Danielson医生周旋。在Lecter拐弯抹角地提供的了指向野牛比尔易性倾向的线索后,他分别与约翰·霍普金斯医院、明尼苏达大学和哥伦布综合医疗中心联系,希望能得到八年内申请进行性别重置手术的所有名单,而在约翰斯霍普金斯医院他就先吃了个钉子 —— 出于对就诊人隐私的保护,院方拒绝共享任何电子记录。就在Crawford怒气冲冲地冲着Danielson医生吼叫,威胁说要在舆论和国家经费上为难医院,让它最终沦为一个三流的医疗中心时,他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电话是局长打来的,他要他拿主意,是动用联邦法院和马里兰行政区所有的力量阻止Lecter医生被引渡,还是坐视这一事件的发生并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他在心里啐了一口,只剩两天不到的时间怎么静观其变?Chilton,还有即将负责这案子的Klendler,爱出风头的人可都凑一块去了。

恐怕没得选了 —— 他倒是懂得一样规则,就是拿主意的人权衡利弊,承担责任 。他的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原本Lecter也许会拐弯抹角地提供点线索,现在Chilton跑来参一脚,他恐怕只会像只猫逗弄老鼠那样耍着他们寻开心 —— 他暗自咒骂了几句 —— 最糟的是Klendler负责这案子之后,在这个风口浪尖他自己就不便再过度干涉查案过程,而Klendler显然不可能再用Will Graham,假如自己让他在外围单独查这案子,是不是过于危险?人过中年,不知怎么就变得患得患失的,也许是内疚 —— 这东西在他早年与人打架从兽医学校退学、在他假装会打高尔夫球赢得奖学金、在他拿着枪指着银行劫匪的后脑壳时从来都不曾有过,现在却一股劲儿地跑了出来。

他想到躺在医院里的Bella,病情恶化了,她不能再呆在家里,只好躺在医院里浑身插满管子一天一天熬日子,他希望吗啡能带走所有黑暗和恐惧,让她在那些沉睡的梦里变得不再痛苦,他没办法想象她会死去,能做的就只有成夜在一旁守候,他像一只猎犬一样寂静而警觉,听着黑暗中脉搏时隐时现、呼吸孱弱地起伏,病房里百合花的味道突然变得腐臭。在更远的地方,Ray Charles的密纹唱片转了起来,利伏诺的阳光照在胳膊上热辣辣的,Bella Bella Bella,热天午后,年轻的船员坐在滚烫的栏杆上,隔着波光粼粼的海面起哄着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