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雨师,师无渡坐在屋里,皱着眉发了一会儿呆。不知为何,他满脑子都是裴茗身中温柔乡要拔剑殉情的那一幕,以及白无相揭发他要“呈三书置六礼”“等水师兄到明光殿下聘”时,他面上近乎无望的伤颓……此后再一想到裴兄亲眼目睹了自己遗躯被毁、不知该多伤悲,师无渡只觉心疼万分;紧接着他又涌起无端后怕——若是当时没有那张护心符,裴兄怕是真的就……
到了晌午,师无渡去了趟后山小院,看过青玄魂魄后,回来继续批公文。他批得有些累,便支着胳膊在案上小憩,迷朦中觉察有人走近。对方足步声放得轻,但气息极为熟悉。他知道是裴茗。
裴茗拎着个薄披风,蹑手蹑脚地凑到案前。谁知刚盖上师无渡肩头,对方就睁开双眼,清冽目光幽幽扫来,可把裴茗给吓了一跳。
“这是做什么?”师无渡坐直身子,将披风拢了拢;料子光滑柔软,触手便知是东海鲛绡。
裴茗结结巴巴:“…此处山高,又靠北边…残寒未褪,怕你着凉…”
师无渡笑他:“我现在又不是活人,你见过哪个鬼着凉的?”不知为何,与对方单独相处时,他心中那阵尴尬劲儿竟消失了。
裴茗支支吾吾:“但这个披肩它不是凡品…它是鲛族宝绡…它里头织了个阵法…它能养魂……”
师无渡认真地点点头:“好,等青玄醒了,我就把这个给他穿。”
“水师兄…!”裴茗急了,语气还委屈得很。
师无渡也不逗他了,站起身来:“坐久了还是不舒服,我出去散散步。”
说着,水横天绕过桌子,向门口走了几步,转头却见裴茗一脸失落杵在原地,顿感哭笑不得:“你不一起么?”
裴茗一怔,随即迈开大步赶到师无渡身边:“我怕总是跟着,惹你心烦,到时又要撵我走……”
听他声音,仿佛遭受了天大的苦楚;再看他神态,激动中压着几分拘谨。师无渡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叹气,心想:是撵了你走,但我又没说不许你再来。这话他本欲讲出口,但是思来想去又觉得不太妥当,还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