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抽走了他手中的书简,问了他一个书中没有的问题。
“要……要看此人能否给得出合理的解释。”
润玉摇头:“在那人解释之前。”
以棠樾的脑子而言,会背书已经很不容易,他并不指望自由发挥。但润玉已经问了他,他只好硬着头皮道:“为君者当广纳群言,既然对方有此一说,当首先信起事出有因。”
润玉微微一笑,走到窗前,将书本放在他的桌子上,背对着他道:“不对。你是天界的储君,任何人都会为了任何目的对你说谎。你在听到一件不合常理的事时,首先要认为那人在说谎,并抱着那人在骗你的先见去听他的解释。”
棠樾坐在床上,呆呆看着他。他本该说“儿臣受教”,可他却不受控制一般,未经思考,本能地反问道:“父帝,您也会对我说谎吗?”
润玉背着手,站在窗前。清幽的月光照得他的眉睫发出银白的反光,他目光晦涩难懂地注视着远方,一言不发。
一直到气氛沉凝到棠樾想要为自己的莽撞道歉,他才转过身来,神情已恢复如常,柔声道:“人们说谎,往往是出于恐惧或者欲望。父帝是怕你呢,还是图你什么呀?”
室内的月光忽然柔和了不少。
空气也松弛了起来,棠樾呼出一口气,和他相视一笑。
*
风息道:“你怕是在驴我。”
棠樾摸了一下额头,回过神来。
神厄没有注意他那一刹的迟疑,摇头道:“女娲族的寿数并非无穷无尽,而且不可繁衍。父神正是虑及此,才创造了沉眠之法,让我们次第苏醒,同一时间内只有一位看守禁地。而我是最后一个,我若死了,禁地无人看守,故此我与当时的天帝商议,自行沉睡,若禁地不生变,便万年苏醒一次。三日前,我却意外提前苏醒了,而禁地并未生变,大概是末法时代也要结束了。”
风息翘起二郎腿,掰着手指头算道:“宇宙还是个蛋时叫太古时代,盘古开天后三清诞生,叫旧神时代。旧神时代完了神治时代,神治时代完了末法时代,末法时代完了叫什么?无法时代?”
神厄神色凝重道:“母神曾预言,天地间的灵力彻底消散后,就是人的时代。”
风息却放下心来:“那还早得很,到时候我们自己都凉了,我管后人死活。”
棠樾没有听见他们后来的争论。他微微低着头,手正放在膝盖上。
他的手已经冰凉。
他蓦地站起身,恍惚道:“两位慢聊,我突然想到还有事没做,先走一步。”
风息和神厄同时转过头去看他,棠樾起身就走,还险些在门槛上被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