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没有跟他对呛。我接过那杆枪,麻木地坐回窄小的坑里。
那男人突然间爆发的嚎哭在漆黑的雨夜中一声声敲打着每一个人的心脏。
“为什么会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根本就不会有什么胜利不是吗!”
没有人回答。谁又能回答。
那混乱情形发生之际,假发正在给高杉解绷带。枪声和哭喊令假发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高杉缺失的左眼曝露在手电的光亮下,干涸而可怖。过了许久假发意识到自己的失神,歉疚地对高杉说了声对不起,继而换了干燥的纱布替他一圈圈缠上。
“雨季这么潮,伤口疼吗?”他担心地问。
高杉摇摇头。
“你疼了也不会告诉我。”假发叹了口气。
犹豫了一瞬,假发又问:“晋助,当初为什么要应征呢?我们明明不是冲绳人,也反对战争……”
高杉没有立即回答,有那么一刻他似乎露出了一丝迷惘的表情,之后自嘲地笑笑。
“谁知道呢,幼稚的英雄梦想吧。”
“我喜欢冲绳。跟你出来的这一年是我长这么大最开心的一年,我已经把它当家了。”
“我也喜欢东京,但是……所有在意的人都反对我们。冲绳不一样,我们在这不需要理会别的,我觉得很自由。”
“所以,可能真的是想保护它……是不是有点蠢?”说完之后,高杉难得露出了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变得不太像平时锋芒毕露的他。
假发左右看看,突然凑过去亲了一下高杉的脸颊,又若无其事地坐回原地。
“一点都不蠢。所以我才爱你。”
雨一夜未停,我的双耳被压抑的啜泣声和伤员痛苦的呻吟所充斥,内心却不可思议地平静了许多。那对行事古怪的年轻恋人不知为何让我有些感动。我突然萌生了一些模糊不清的希望,对冲绳,对这场战役。
对明天。
战争中倒霉的不可能只有一方,一次小小的夜间突击中我们这边堵到了几个美国佬,其中有个似乎还是连长。原先是想直接毙了,但松平的意思是说不定可以套出些作战计划,或者拿来当人质,便暂时留了活口。那也是些二三十岁的年轻人,眉眼间日积月累的疲态与我们并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