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杉揽着假发的肩膀,望向远处漆黑的夜空。

天上没有半颗星。今天,依旧不会有太阳升起。

被剥去了雨披的美国人劈头盖脑淋了一整天雨,加上不时的拳脚相向,委顿得面若死灰。我们进食的时刻对他们而言无异于又一重折磨,那几双同时写有渴求与惶恐的蓝眼睛着实有几分凄凉。叫新八的男孩子埋头吃着自己的干粮,偶尔抬眼偷看美国人,又立刻垂下脑袋——他已经不敢贸然行事从而将俘虏们陷入更倒霉的境地了。而假发显然无法对那凄凉熟视无睹,他在众目睽睽下抓了几块饼干递过去,不带丝毫的遮掩。假发生来有种泰然自若的气度,哪怕是犯痴耍横也给人一种“原谅他是理所当然的”的错觉。这真是很奇怪的一种特质。但正因为这特质,他让人讨厌不起来。他给美国人饼干,也没人数落他的不是。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是被假发的气场所降服,有的只是觊觎他对于男子来说过于标致的面貌罢了。你经常会发现这么一些人,他们在假发经过的时候神情猥琐地指指点点。“艹,***比女人还好看。”“便宜了那独眼。”

但他们也只会在背地里如此窃窃私语。每次高杉在场,又有哪个不是老老实实闭着嘴,瞧都不敢多瞧假发一眼。

假发救世主一般赏赐美国人粮食的时刻,新八那孩子几乎有些崇拜地看着他,之后就莫名其妙打起了精神。我知道他喜欢假发,谁都喜欢假发,连多串这怪物都是。我不也是么?先前从美国人那缴来的炼乳,我还鬼使神差地分给他一小支,惊得多串下巴都快掉了。嗯,要是多串真的下巴脱臼,那苦逼样子一定很好笑,让我贡献出一百支炼乳也是值得的。

送给假发的炼乳掉头就被他给了高杉。假发小哈巴狗一样的邀功,害得老子被高杉剩下的那只眼睛狂砍了不知多少刀。我他妈真想抽自己俩耳刮子。我这是何苦呢??

说起来新八也挺好玩的,长得一副乖乖学生仔模样,没事却老是对着一个小女歌手的画片发痴。我问他夜里会不会想着那妞打飞机,被他亲爱的老姐听见了,用医药箱在老子头上狠狠地砸出一个大包,过了好几天才消下去。

最喜欢假发的当然还要属被施予恩慈的俘虏了。那疑似连长的美国人感激得连连点头,一遍遍说谢谢。假发问他们要不要喝水,他们震惊地发现这可爱的日本小兵还会说英文,更是喜出望外。假发从此成了他们的耶稣,美国人只有见到他才会露出一丝真心的笑容。他们开始跟他讲些战争以外的事。以前松阳老师教过我一点英文,所以我还是能听懂一些简单的对话。

一次美国连长拿出一个精致的怀表给假发看,盖子内侧嵌了张金发小女孩的照片。“我女儿。”他骄傲地告诉假发。

“真漂亮。长得一定像妈妈。”假发笑着调侃。

美国人也笑。“你多大了?”他问假发。

“十八。”

“跟我弟弟一样。你们都很帅气,也很勇敢。”

假发跟美国人交流的时候,我有种恍恍惚惚好像做梦的感觉,突然间搞不清这战争是不是真的存在。这其乐融融的友好情形简直让人有些无奈呢。

有时我也八卦地观察高杉的表情。这家伙竟难得的没有绷着脸,嘴角微微翘着,眼里熊熊燃烧的是什么?爱的火焰吗?